夜色慢慢籠罩下來,京都城裡的人們紛紛帶著各式精緻的河燈出門,步桐穿戴好厚厚的斗篷,也在微風中拎著自己有些仄歪的小河燈出了門。
京都城內,燈火通明,步桐走在大街上,這裡看看花燈燈迷,那裡瞧瞧香囊小物,費了半晌這才到了棲鳳橋邊,年輕的公子小姐白衣粉裙幾近站滿,步桐翹首尋著那一抹不一樣的顏色。
湯玄霖,不知為何從未穿過白色衣衫,盡是深色暗紋服飾,如今天色暗了,怕是更難尋那襲玄色的勁裝。
“桐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旁側響起,步桐驚喜地轉頭去看,只見湯玄霖也著了一席暖白色的廣袖衣袍,常年的束髮解開,只用一頂玉冠束起小半,這身儒雅的裝扮倒是掩蓋了平日裡的戾氣,有些少年人意氣風發、風姿卓絕的模樣了。
只是腰間配了一做工粗糙的香囊樣配飾,顯得有些突兀。
這樣的嫌棄只維持了一瞬,步桐彷彿憶起,這怕是自己之前做給湯玄霖的那隻罷?
“玄霖!”步桐笑著近前,“你今日很不一樣。”
湯玄霖在這一聲驚呼下獲得了頗多注意,還有旁側小姑娘們大膽的眼神,頓時有些難得的窘迫,拉了步桐便往下走去,
“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棲鳳橋邊盡是人頭攢動,湯玄霖拉著步桐,繞過人群、河岸,尋到一隱蔽的石板小路,
“桐兒,小心腳下。”
步桐看著那小路下黑壓壓的模樣,“玄霖,我們這是要去橋下嗎?”
湯玄霖“嗯”了一聲,有力的大手牽著步桐一步步走下,直到腳下踩到沙土,這才覺豁然開朗。
棲鳳橋下應該是被修整過,乾淨漂亮,河岸旁的蘆葦也被剪裁整齊,沒有一根雜草落葉,沙土乾淨,踩上去又軟又蓬鬆,甚至最佳觀景的位置,還放了兩塊大小合宜的石頭,步桐驚訝了一下,
“竟這般別有洞天,玄霖有心了。”
河裡已然有河燈飄著,步桐喜滋滋地拿出自己的那盞,
“玄霖,我們許願罷。”
湯玄霖取出火摺子來把河燈點亮,“好。”
搖曳的燭光照亮兩個人的臉,頭頂上人聲喧囂,眼下卻是另外一方安靜祥和的美好天地。
這種感覺,也不錯。
河燈輕輕放在水中,步桐趕忙雙手合十,“願世間太平,家宅和睦,後事順遂。”
湯玄霖雙手合十,沒有出聲。
河燈慢慢飄走,步桐的視線一點點跟著走遠,
“玄霖,你許了什麼願望?”
湯玄霖笑笑,“不告訴你。”
難得有絲傲嬌的模樣,步桐撅嘴,“不公平,你聽了我的願望,卻不告訴我你的。”
湯玄霖拉她坐到岸邊石頭上,身邊已然枯黃的蘆葦“嘩啦啦”地響著,頭頂上人聲喧囂,笑聲鬧聲不絕於耳,想著上一世下元節屠城後慘烈的模樣,步桐忍不住感慨,
“太平盛世,真的比什麼都要重要。”
湯玄霖握著她的手慢慢收緊,聲音一字一句地傳來,
“這太平盛世,我一定會拼盡所有,替你守住。”
烏壓壓的天上終於開始飄落大片的雪花,人群中發出聲聲驚呼,步桐仰頭,“下雪了。”
河裡幾乎滿是河燈,倒是映亮了沿河這片土地,燈火下的湯玄霖,目光晴朗,面若嫡仙,步桐有些恍惚,鬼使神差地就衝著那薄唇探過了身子。
湯玄霖有些意外,但堅持在原處並未移動,眼看著就要觸碰到他,河岸上的人群中突然發出一聲呼喊,
“疫民,疫民要進城了!”
隨即譁然一片。
“什麼?”步桐登時彈開,“疫民進城了?怎麼可能,雲放分明帶人出去安置了!”
湯玄霖起身,帶著步桐往岸上走,
“多半是前些時候京都府尹鎮壓太過,引起了民憤,你且回府,我帶錦衣衛去看看。”
說著喚了一聲,“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