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錦織花的暗紋朝服,落在穆禾笙身上更是雍容貴氣,果然,這個皇子比一向花言巧語的穆禾荃更有皇子氣度,步桐心裡暗暗感慨著。
而眼下,這位平日裡素來穩重莊持的四皇子有些焦慮地坐在花廳,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沉默半晌偷看一眼立在一旁冷著臉的湯玄霖,為難地皺了皺眉,轉向旁側毫無尷尬喝著茶的步桐,輕輕咳嗽一下,
“步小姐,這樣的玩笑還是莫要開的好,我府上的人雖不及南國公府的嫡女貴重,但也都是勤勉忠直之人,步小姐閒暇,也莫要拿他們取樂的好。”
步桐挑眉,自然聽出這話裡的意思無疑是認定,自己拿著一位此生無妻女之福的人開著荒誕的玩笑。
多說無益,步桐輕輕起身行了個作別禮,眼神明亮堅定,並未有半分調笑,“四皇子殿下為何不信臣女,臣女自然也是明白的,不過來日方長,日後定當有機會向殿下證明臣女的真心。”
穆禾笙愣住,不可思議地微張著嘴巴,但是沒有說出半個字,步桐利落轉身徑直走到湯玄霖近前,仰頭看著那高大的人,
“湯玄霖,你可願意娶我嗎?”
湯玄霖狹長的鳳眼如今尚且鋒芒未露便已是寒意瀰漫,直盯得人冒出冷汗,不過步桐從來便不怕他,如今嘻嘻笑得更是嬌憨可愛,尚沒等他回話,便踮腳一手按住他瘦削結實的肩膀,另一隻手去輕抬了他的乾淨挺拔的下巴,
“湯玄霖,可要好好記得我這張臉、我這個人,記得待我十八歲時要娶我過門的。”
湯玄霖明顯從未被人這般輕薄過,一時間手腳僵硬立在那裡,微微瞪大的鳳眼裡暗流湧動,而始作俑者,已然一陣風似的出門去了。
穆禾笙一口茶差點噴出去,整張面孔盡是繃不住的震驚,湯玄霖看著那個蹦蹦跳跳出門去的身影,明明還是那樣一樣煞氣凝重的俊逸面孔,這會兒眼神裡分明溢位了些許笑意。
“好得是國公貴女,怎的竟如此輕浮?”石青張大了嘴巴看著步桐離開的身影,很不客氣地點評著,但是步桐權當沒聽到,一路歡快地去偏堂看春桃。
春桃這會兒已經轉醒,被旁側的侍女扶著喝水,瞧見步桐進來,瞬間有了力氣,“蹭”地一下坐直身子,苦著一張肉包同款面孔抱著步桐乾嚎,
“小姐,春桃做了一個不得了的噩夢,夢裡你跑到四皇子府,要嫁給,嫁給一個……”
旁側的侍女臉上明顯抽了一下,
“姑娘,這裡便是四皇子殿下的府上,還請您慎言。”
步桐看著春桃瞬間愣住的模樣,趕緊揮揮手,
“我們這便要回府了,勞煩姑娘去幫忙喊一下國公府的馬車到側門,距這裡彷彿近一些。”
那侍女聞言便告禮退出去了,步桐看著一介侍女都規矩謹慎的模樣,“嘖嘖”出聲,
“春桃啊,真不是我說你,你瞧瞧旁人家的侍女,這般知分寸懂體統,你這一張嘴,可是差點要得罪他們的大總管了。”
春桃眼角紅了些,有些木訥地忽略掉步桐的碎碎念,
“那便是真的了,小姐,小姐您當真……當真瞧上了那個太監?”
步桐撓撓耳朵,只是覺得這個稱呼不是很好,但仍是一臉坦然,“那有何不可?”
春桃白眼一翻險些再次昏倒,強撐著一口氣掙扎著,
“小姐,您可是南國公府的嫡女啊,日後便是能獲封郡主娘娘的人,任是誰家的公子學究,哪怕是皇子也是配得住的,為何、為何瞧上了這樣的一個人?先不說他的身份尚是個內官,單憑一個府上的總管,這又怎麼能配得上您呢?”
步桐看著春桃焦急的模樣,嘆了口氣給她倒水,
“這又有何妨?春桃,女子挑夫婿,並非一味往那達官顯貴人家看就萬無一失,朝局變幻、權力更迭,什麼公子學究、王子皇孫都不過是普通男子罷了。我寧願則一良人在側,即便是此生無法兒女繞膝,坐享麟兒,那也足夠了。更何況湯玄霖這人,雖然如今屈居人下,但日後若得機遇,一定是人中翹楚,而且……”
“還有而且?”春桃崩潰地看著步桐,整個瞳孔都在震動。
步桐想著前一世湯玄霖抱著自己屍身撕心裂肺的模樣,按住微疼的胸口突然笑得甜蜜起來,
“而且他對我,亦是有情有義,一片赤誠,若餘生有他相守,也不枉我來這裡一遭。“
春桃險些背過氣去,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聲音,
“小人倒是不知,何時在步小姐這裡留下了此般好印象。”
步桐瞧著春桃瞬間翻起一個大大的白眼,身後來人是誰自然也是有數,回頭看去,果然湯玄霖一派清朗的模樣立在那裡,眉眼溫順,趕緊修長的手中捧著一個茶盞,見著步桐看過來,穩穩前行幾步,
“步小姐,這是殿下讓小人送過來的參湯,讓姑娘喝了有些氣力,也好隨姑娘回府。”
說罷便是欲言又止的模樣,步桐起身微微仰頭看著他,
“湯玄霖,我是真心悅你,沒有半分玩笑取樂在其中,我知你並非池中物,南國公府亦不是攀附權貴的庸臣,你若願意,今日之約便就此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