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過後,武當劍宗演武場內外一片闃靜。舉目之下,盡皆是天雷神火過後的殘垣斷壁。有幾處還燃著火焰,沒有熄滅。
陸敬淵站在廢墟中間,環顧四周,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天雷,熟悉的結局,彷彿同記憶中的場景綰到了一塊。
陸敬淵記憶全部恢復了。
可隨之而來的,是莫大的悲哀。門派覆滅,猶如一根粗碩鐵釘深深地銼入他腦海。劇烈的痛苦如要把他撕碎。
曾經,掌教道玄真人耗盡最後一絲靈力,引來天雷,儘管除去了雷萬仇,卻陋過了大敵唐之武,最終還是沒有挽回門派走向覆滅的下場……
回憶,如長江大河般湧上心來,隨之而至的是直達心扉的悲憤和痛苦。
看到陸敬淵身子弓成一團,雙手抱頭,在地上抽搐個不住。痛苦之情不言而喻。景炎立馬飛身上前,一面從懷中摸出白玉瓶,從中倒出三枚“血玉回魂丹”,喂到陸敬淵嘴裡。
“血玉回魂丹”硃紅似血,氣味清香,入口即化,是鬼手天醫花費五十個年頭才研製出的五品丹藥。
丹師品階,由丹藥師工會鑑定後頒發證書。能煉製出丹藥品色越上乘,丹師階級也便越高。從理論上來講,丹師能分九品。
然而,隨著末法時代降臨,先天靈氣遭到天外妖魔瘴氣汙染,靈植靈力大不如前,故而能煉化出來的靈氣更加稀罕,這直接影響到了丹師的品級。如今,五階丹師就已是一方大佬了。
在神州大陸,強者為尊,情願埋頭於煉丹上的人很少。因此,能成就上品煉丹師的人那就更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服下丹藥後,陸敬淵心下一片空冥清涼,痛苦漸止,直起身來,朝景炎弓身一揖,表示感謝。
景炎呵呵一笑,道:“這丹藥又不是我煉製的,謝我作甚?”
這邊的動靜,招來了諸長老的目光。其中有個臉長且瘦,身材高大的老者長身出列,來到了景炎身邊,拿一雙怪眼細看之下,驚咦了一聲,道:“能讓我看一下你手裡的丹藥嗎?”
景炎便把裝著丹藥的白玉瓷瓶遞將過去。
老者接了,放鼻下嗅了嗅,又倒出一顆看了又看。臉上的神情幾欲癲狂。
大長老見他如此這般,不禁納悶,道:“藥鬼,你這又是發什麼羊癲瘋?”
這個老者名叫韓千秋,是武當劍宗首席煉丹師,於煉丹一道,如痴如狂。有人送他外號“藥鬼”。也不清楚是出於褒獎,還是有意羞羞。他卻毫不在意,仍舊我行我素。
“大長老,這樣的丹藥,世所罕見啊!據我所知,這世上能煉出這樣上乘丹藥的人,決不會超過十人。難道是蒼瀾學院那位?”
韓千秋自言自語絮叨著,可聽入一眾長老耳裡,均大為驚訝。
蒼瀾學院那位究竟是誰眾人並不關心,可能讓韓千秋這樣生性高傲,又痴迷煉丹五十載,在丹道一途,說不上天賦異稟,也從來沒有見他服過誰呀。
今日,卻見他對著一瓶毫不起眼的玉瓷瓶這樣謙卑。把姿態放得這樣低,簡直就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韓千秋來到唐雲霆面前,把白玉瓷瓶遞還給他,恭敬道:“唐賢侄,可否代為引見煉製這丹藥的先生。”
韓千秋素來對外來的人心存偏見,對唐雲霆也沒有什麼好脾氣。現今卻大改鄙夷不屑態度,堆著一臉討好的笑容。
唐雲霆瞥一眼他,那堆積著滿滿當當笑容的臉,怎麼看怎麼怎麼不自然。他心下也知道眼前人對他極盡謙卑的目的,不過只是為了探出他白玉瓷瓶背後的人。一旦獲知了鬼手天醫下落,恐怕態度又會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
一弧嘲諷的笑意浮現嘴角,唐雲霆伸手接了白玉瓷瓶,收入懷中,才回韓千秋道:“這丹藥主人是我的一位故人,他性格古怪,不喜與生人來往。引見與你也是不妨,不過他願不願意見你卻是兩說。”
韓千秋得了唐雲霆首肯後,雙手顫抖不住,激動之情溢於言表,連聲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鬼手天醫前輩,人家有意結交你,你如果還看得上的話,便現身一見吧。”唐雲霆向山壑間吼了一嗓子。
韓千秋巴巴望著,堆著滿臉的笑。可那種笑只是極盡敷衍做作,堆積臉上,一點不自然,比哭沒有好看哪裡去。
韓千秋是武當劍宗首席煉丹師,身居高位。在一眾長老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除了大長老能壓他一頭外,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吆五喝六的。現如今,突然放低姿態待人,委實是頭一遭。臉上滿是不自然。
饒是這樣,他仍舊保持著一臉謙虛謹慎的神氣。唯恐怠慢了大丹師。
鬼手天醫從山谷間現出身來,兩個起落間,已到了唐雲霆跟前。
韓千秋見到,忙上前抱手作揖。
能夠結交一個大丹師,好處相當多,延年益壽那只是基礎的,更能讓一個門派弟子修為得到大幅度增長。弟子無疑是門派強盛的根本。
反過來,大丹師也需要有實力的強者作為倚仗。這樣一來,雙方就達成了一種互利互惠的默契。
鬼手天醫只是瞅一眼,便即轉過身去,揹著手,滿臉傲慢。
吃了憋,韓千秋也不著惱,更加恭敬得不行,朝著鬼手天醫拜下去,道:“老頭在煉丹一途虛度百載光陰,無所作為,今日乍遇大拿,還望點撥一二,感激不盡。”
鬼手天醫瞅了一眼,猶豫半晌,頷首道:“看你心誠,指點你一下也無妨。我便在這裡逗留三個月吧。三月期滿,我即離開,卻不許阻攔。能從我這學到什麼,全靠你天賦。即便什麼也沒有學到也不能賴我。”
聽到大丹師肯指點自己,韓千秋笑容滿面,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彷彿也年輕了好幾十歲,走起路來都帶風,連聲答應,“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