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蝦雖然是垂頭喪氣著的,但由於他臉黑,長年橫行霸道慣了臉上總帶凶氣,所以從他話裡從他臉上,聽不出看不出有委屈。
似乎老蝦自己也不覺得這有啥委屈,他只是在不帶任何感情地,描述一段他吃盡苦頭的事實。
張虎認真聽著,沒有理他。
老蝦又開口了,“就連我也不知道如何渡過這十年的。十年間整天聞著自己的屎,連出來時候,也都是從自己拉的屎堆裡爬出來。”
“是挺不容易。”張虎認真地看著老蝦的臉,良久才說了一句話出來,“而這麼些年,符老闆就沒去過監獄裡找你”
“除了過來送餿飯的獄卒進來沒事踢我兩腳,我沒見過什麼符老闆。”
老蝦說這些的話的時候,特意轉過了臉去,努力的搖頭擺手……似乎他已經被十年的監獄生涯給折騰得沒了脾氣、認了命。
張虎卻知道老蝦心裡很恨。
終年不見天日,吃喝拉撒睡玩都在一個屋子裡,一過就是十年……身為捕頭,張虎見過這麼被折磨的人,所以張虎能想象出那樣的日子。
不由得張虎說話,老蝦抿了一口茶,開口說道,“十年間。除了一片黑暗,我看不到任何陽光,除了到點送殘羹過來順便踢我兩腳的獄卒,也見不到任何人,不能和任何人交流,說話也不會有任何聽到、任何人理。”
老蝦斷眉之下的劍眼逐漸迷離,只是生死不如的牢獄之災,在其嘴裡毫無波瀾,“吃飯、睡覺、閒坐,陪著我的都是骯髒屎尿。”
“剛開始我還會因為無事可做、無人可陪而無聊,因為睡得不舒服、吃得不香而煩躁、因為見不到家人而想念、因為看到的、碰到的、聞到的都是自己骯髒的排洩物而嘔吐、因為走動不開而勞累。”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便連情緒都沒有了。”
“不知道什麼是無聊、不知道什麼是時間、不知道什麼是舒服、不知道什麼是噁心、不知道什麼是想念,慢慢不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說到苦處,老蝦無奈一笑,“最後,我就像一堆行屍走肉一般,陪著我只有自己的心中的念想。就靠一個執念給活了下來。”
張虎沒問老蝦的執念是什麼,不敢問。
如此孤獨的日子,別說十年,便只是短短三月,大多人也會瘋掉……而經歷了這些十年沒有倒下的人,是不可能是折服的。
“當年隱蔽追蹤暗殺能力冠絕西門縣的面具黑俠。”良久之後,張虎輕言,“恐怕沒人想得到,也會有如此下場”
西門縣黑俠,縱橫西門縣多年,鮮有人見過其真面目,更鮮有人見過戴面具的黑俠。
因為見過戴面具黑俠的人,一般都死了。若不是張虎是其隔壁鄰居,恐怕也絕不知道老蝦真實身份。
“冠絕天下不敢說,冠絕西門縣還是沒問題的。”老蝦揉了揉斷眉之下的劍眼,笑得十分戲謔,“知道西門縣面具黑俠真實身份的人。除了你,也不超過三人。”
“所以十四年前唐永昌一家老小的慘案,除了我,也不會超過三人知道。”張虎直視著老蝦的眼睛,“因此你不必趕盡殺絕。”
“我曾也以為事情過了這麼久,也就過去了,沒想到事情這麼巧。他背上那一道栩栩如生的鳳凰胎記巧好撞上了我,不殺他,我害怕稍後死的就是我的子子孫孫了,因此實在忍不住下了殺手。只可惜當時我猶豫了。”
老蝦搖了搖頭,把話撇開,“她姐姐莫小顏是不是真的傻?”
“嗯,不是冤家不聚頭,我也沒想到這孩子就出現在十里街。他如今十四歲了,個子高高的,這些年跟著我和英大爺學了不少武藝……勸你別動他手了,你家男的一起上也弄不過他。”張虎話語之中並沒有提到莫小顏,似乎也預設了莫小顏就是個傻子。
“英大爺?”老蝦恍然大悟般,“就是前些年,把我兩個弟弟給打廢了的,隔壁那英大爺?”
老蝦沒有因為張虎說他全家男人一起弄不過莫小河生氣,相反,他好像把十年前他拼命要殺的莫小河給遺忘了,注意力完全轉移到了無關緊要的英大爺身上。
張虎也沒有去揣測老蝦是不是真的把莫小河給遺忘了,因為對於老蝦這種人,揣測他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張虎只是往英大爺家的方向指了指,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