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其實不敢去想,如果連我的生日……也不是真的,那我還剩下什麼呢?”
“會不會,就連這個日子,其實也不是我真正的生日,只不過是被隨便編出來……”
——“我小的時候,家裡很窮。”
她的話,突然被林昀的話語聲打斷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昀的目光也一直向前平視,沒有絲毫投向白靜萱。就好像方才搶話並非有意,他也只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因為家中只有父親一個人照顧我,而他的身體又不好,常年臥病在床,所以我們家一直都很缺錢。基本上只能靠補貼,以及父親身體好些的時候賺些錢作為家用。”
“我們家其實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去買蛋糕,但即便是這樣,他也會堅持給我過生日。每到我的生日,他總是能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大堆巧克力來。他說蛋糕吃起來太甜膩了,巧克力剛剛好,所以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什麼問題。”
“後來我長大了,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個節日叫做‘情人節’,而這個節日和我的生日在同一天,都是2月14日。”
“再後來,在我上中學的時候,父親病重去世了,我收拾遺物的時候找到了我們家的居民登記簿,然後在上面找到了我的生日——根本就不是2月14日。”
“他之所以不告訴我真正的日期,一直騙我說我的生日是情人節,是因為那一天,滿大街都是沒人要的巧克力。他隨便上街去撿一點包裝完好的,我過生日吃的東西就有找落了。”
說到這裡,林昀突然露出了一個少見的笑容:“就因為這麼個蠢理由,他把我的生日改掉了,而且一直到死都瞞著我沒有說。”
說到這裡,他忽然望向白靜萱,有些突兀地問道:“所以,你覺得我的生日是真的,還是假的?”
聽到這個像是笑話一般的故事,白靜萱卻並沒有露出絲毫笑意,不如說,聽到林昀的話之後,她反而愣住了。
直到林昀向她提問,她才有些緩過神來,試探著開口問道:“叔叔,你現在……生日是哪一天?”
“2月14日。”
林昀十分確定道:“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好好慶過生,但是我的生日,就是2月14日。”
“……為什麼?”
“因為2月14日,才是父親與我一次次度過,給我帶來了快樂,在我的回憶之中留下印記的日子。”
於一個十字路口前停下,林昀側過臉,認真地對白靜萱說道:“我擁有回憶的每一次生日都在2月14日,那麼,2月14日就是我的,是林昀的生日。”
“所謂的生日,終究只是一個日期而已。我們出生的那個日子已經成為了過去,無論怎樣銘記那個日期上的數字,它也已經變成了歷史。”
“對於活在當下的人來說,生日是哪一天從來都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在你生日的那一天聚集在一起,為你慶祝生日的人。無論如何,他們是真實存在的。”
“只要那群人聚集在一起,和你都堅信這一天是你的生日,那麼這就是你的生日。而且因為他們的存在,這個生日比什麼都真實。”
鄭重其事地說完這句話,他才重新開動汽車,繼續向前行駛。
而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白靜萱,此時的神情卻仍然是無比困惑:“但是,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這並不是自欺欺人。”
林昀搖了搖頭:“我們作為人的存在定義,其實都是不斷被其他人賦予的,父母賦予了你孩子的定義;學校賦予了你學生的定義;魔法國度賦予了你魔法少女的定義……我們不斷與這個世界上的人相識,從而塑造與定義彼此。”
“如果這樣說對你來說有點難懂,那就記住這個簡單的詞語吧——眼見為實。”
“你的‘父母’,不管他們是否真的是生下你的人,只要他們真的愛護你,保護過你,撫養過你,那麼,他們就是你真正的父母。”
“你作為人類,不管身上有著怎樣的血液,怎樣的魔力,只要你擁有人類的智慧,所作所為都符合人類的道德,那麼你就是真正的人類。”
“你的敵人,不管他們再怎樣標榜自己的正義,再怎麼混淆視聽,只要他們做的是畜生不如的齷齪事,那麼他們就是怪物,是比殘獸還要可恨的怪物。”
“包括你的老師。”
他再次停頓了一會,認真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不管我和她的關係如何,又會不會領養你,只要她真的給過你承諾,接受了你這個‘女兒’,那麼這份契約就是成立的。在這份承諾之下,你可以繼續稱呼她為媽媽,也把她當做你的媽媽。”
“所以,你稱呼我為叔叔沒有關係,但是你又重新改口叫她‘老師’,其實讓翠雀很擔心。”
說出這些,是他真正深思熟慮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