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心蕩冷月無聲,風吹著甲板,嗚嗚低鳴。我並不懂愛情,也許這一生都不會懂,但我知道這東西在給人美好的同時,也折磨著世間每一個人。
“馬源一直都不能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覆,他讓我跟陳明一直扮演著那種幸福美滿的樣子,然後他就以一個好朋友的身份經常出沒在我的身邊,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是以這樣的方式相處,我曾無數次問他到底如何才能名正言順地跟我在一起,他告訴我等到陳明自願和我離婚了,或者說出事死去了,他就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我還在疑惑為什麼馬老闆這樣有錢卻還是孑然一人,原來是和你有染。“羽歌質問道。“所以說,你早就動了殺了陳明的心思,看來我猜的一點都沒有錯。”
羽歌說話一向是這樣直接,說得陳夫人一愣。“我是這樣想過,殺了他然後悄聲匿跡地處理掉,這樣我就可以不用揹負任何罪惡和馬源在一起,我跟馬源提了許多次這件事情,他都說我瘋了。”
“馬源是說陳明意外去世了或者自願離開你,他就和你在一起,而不是說要你狠心殺了自己的丈夫。”我失望地說道。“陳夫人。你的確是瘋了。”
陳夫人苦笑了起來,笑得有幾分瘋癲,又有幾分痴狂,就好像是我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玩笑。
“我瘋了?你以為我願意去殺一個人嗎?我只是習慣於把這毒藥帶在身上而已,但究竟何時下毒卻並不是我在考慮的事情。”陳夫人似乎也懶得去辯解什麼。“我今天之所以下決心殺掉陳明,只是因為他殺了馬源,這是一命抵一命!這樣的人早就不該活在世上了。”
“是他?”韓珂大吃一驚。“你說是陳先生殺了馬先生,沒有證據這可不能亂說。”
“都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還有什麼必要說謊,不是他還能是誰呢?一直以來他都是個懶惰的人,起床都很晚,可今天他卻是第一個發現馬源溺死的人,你們不覺得奇怪,可我早就看出了端倪。”陳夫人狠狠地說。
“陳夫人,你之前說過,你們的生意一直都是有馬源在背後幫你們,他怎麼可能會去殺一個一直供養他的人。”我搖了搖頭。“開始我還在懷疑,是不是因為陳明不能忍受這種被戴綠帽子的羞辱,但剛剛你也說了,你們保持這種狀態已經有好多年了,如果要謀害也不會等這麼多年才動手吧?”
我仔細思索著,按陳夫人剛剛的話來說,陳先生應該是一個只要能夠享樂其他一切尊嚴都可以拋在腦後的人,不然一個大男人也不會一直靠著自己爸爸的錢苟活於世啊。如果真是他殺了馬先生,那他的動機又在哪裡呢?他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一直以來,其實我的生意都是掛在馬源的名下,就在去年年底,馬源受不了我一遍又一遍的爭吵,為了讓我安心,馬源把他公司一半的股權轉移到了我的名下,好讓我能夠明白他是真的愛我。而且還寫了遺囑,如果他死了,所有錢都要轉移給我。”陳夫人解釋道。“也就是說如果馬源死了,那我和陳明離婚,陳明不管怎樣都可以得到一半的財產,這一半的財產足以讓他享用一生。”
“他是因為錢而殺人。”
“我想他等待這樣的時機已經很久了,平時在城鎮裡,馬源的勢力遠遠比他要大,他是很難去下手的,這次來到泰安就是他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他也確實做到了,昨晚深夜我聽到他走出房間的聲音,我想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他把醉酒的馬源從岸上推了下去。”
我忍不住打斷了她。”夫人,在你這些真的只是自己的推理而已,是算不上證據的。”
“我不管,沒了馬源保護我,他就又可以對我施暴,又可以為所欲為,我的地獄就又要來了。”陳夫人渾身都在瑟瑟發抖,彷彿是想到了過往那些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必須殺了他,我別無選擇,我不敢再面對那樣的生活了,我真的不敢。”
她跪倒在地上,臉上五味雜陳,淚水早已流乾了,眼角還能載流淌似乎只剩下滴滴血光。
山底居傳來一聲聲冰冷的嘆息,掠奪著陳夫人身上最後的溫存,隨著陳夫人把這一切都袒露給我們,真相似乎已經十分明晰了,這一份病態的愛情,竟然以兩個人的死而告終。我不覺得這份愛是錯的,只是覺得在這樣一個世界裡,他是脆弱的。
微風再一次吹過山底居,吹動著湖面露出影影綽綽的褶皺,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但一切似乎又失去了生機,大家都喜歡聽到真相,可此時真相就擺在我們的面前卻又覺得有些沒有意義了。看著在地上痛苦掙扎的陳夫人,再看看已經冰冷僵硬的陳先生,這畸形的婚姻到底帶給了他們什麼呢?
“陳夫人,你的婚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無權過問,但不管怎樣,你殺了人是要負責的,明天你自己去自首吧,我們也不想為難你。”張忠沉默了許久,突然無力地說道。“陳先生畢竟是你的丈夫,他的屍體請你處理掉。”
“哼?自首?”陳夫人怪笑了一聲,紅腫的眼睛瞪著我們,臉上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神情。“反正都要一死,我何必還要等到那個時候?”
這話讓人心頭一震,沒有人能預料到陳夫人會突然說出這樣奇怪的話。
“馬源都死了,你們覺得我還會一個人活在世上嗎?”陳夫人的口氣中絲毫沒有恐懼,相反那更像是一種質問,質問著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你們懂什麼叫做愛嗎?”
再傻的人也能聽出陳夫人這些話中的隱秘含義。
“陳夫人你別衝動,這些事情或許我們可以替你保密的。”我想羽歌也感覺出這話中的異樣,她也害怕陳夫人會做出什麼傻事情。“我們可以都不說出去。”
說完羽歌給了張忠一個眼色,張忠也很快就會意了。“是的,陳夫人,是你丈夫有錯在先,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而且只要你不說的話,這件事情應該可以瞞過去的。”
陳夫人又瘋癲的笑了起來,淚痕滿滿的臉上露出難以直視的猙獰。
“你們以為你現在還會懼怕死亡嗎?”她抽泣著說。“我知道你們打心底裡看不起我這樣的女人,但我與馬源的的愛到底有多深你們卻是永遠都不會懂的。這一生我已經夠悲慘了,馬源死了這裡再沒有什麼我好留戀的東西。之前我沒有勇氣,但現在我有了。”
她突然從她那白色的大衣裡又掏出了一顆白色的藥片,在冷光之下散發著獨特的光暈。
終朝饜清涼,半夜或淒冷,淡藍色的流光灑在她大雨過後幾乎乾涸的臉上,失意與茫然,在一圈又一圈地纏繞著他。
“不要,陳夫人!”我這時候不管怎樣呼喊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她一下將那藥片吞入了口中,然後就看到那細潤的喉結突然抖動了一下,就滑入了深不見底的腹中,滑向了彼岸的另一端。
“天啊!”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眼神驚恐到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變得麻木。
撲通,一池靜謐的月光被打碎了,水面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冰冷的水花在甲板上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