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我感嘆道。“我相信你後來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哎。只是一言難盡了。“阿婉搖搖頭,感概萬千。“但是我最不能忍受的是青鴛竟然在沒有完全明顯真實的情況下就要扣押我和我的手下,扣押我還可以理解,可扣押我那些手下又有什麼緣由呢?他們何罪之有?”
想到那些牢獄中被鎖鏈禁錮的魚人,我就心裡一陣悸動,那慘絕人寰的樣子不知阿婉看了會作何感想。孰是孰非,我無權過問,但那種對生命的摧殘卻讓人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些事情的真相。
我不敢告訴她這件事情,在這個時候,只能默默地透過竹子的縫隙看著外面。
月明星稀,黃昏褪去,黑夜被解開了面紗。想不到這個故事會這麼長,需要她講這麼久。
“阿婉前輩,我還有一個疑惑不解的地方。”羽歌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聽了阿婉的敘述,或許她對自己母親的一些做法也有了牴觸,也就不奢求阿婉一定可以回答她。“當然您如果不想回答我也可以理解。”
“嘿嘿。小姑娘別這樣講。”阿婉卻沒有像我們想的那些耿耿於懷。“這些往事和你無關,況且之前還傷害過你,所以我也錯怪了很多無關的人。就像我先前說的那樣,只要你問得我依舊知無不言。”
“前輩……我比較疑惑,當時你道行短暫的消失,又被打傷了,哪你是如何逃出的鳥島?”羽歌問道。“既然能夠逃走,為什麼你的手下卻又都被抓了起來呢?”
阿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能逃出去都要感謝一個恩人,也算是一個故人吧。”
“故人?”
“我一直沒有跟你們講,在我帶著一幫手下來鳥島的那個時候,除了我們,島上還有一個外族人。”
“還有外族人?”這倒是我萬萬不曾想到的。
“是一個和你一樣沒有任何道行的人類。”阿婉對我說,眉間竟有幾分欣賞與憧憬之情。“他雖然不會法術,但卻有深邃的思想。”
另一個人類。
我這才恍然大悟。“是不是那個人曾經和青鴛首領一起編撰《鳥島志》。就是收集鳥人族的各種古文獻。”
“原來你們知道他。”阿婉也頗有幾分驚奇。“我以為他不會被人記住呢?”
“這個人確實在島上很少被人提及,我也是有一次姐姐說漏了嘴才偶然知道的。”羽歌若有所思地回答。“其實我對這個人也有很多疑惑?他幫我們完成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卻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呢?”
“哈哈哈。”阿婉突然面露難色的笑了起來。“這件事情要去問問你親愛的母親才行。”
“前輩你答應我知無不言地,請你把這件事情說清楚。”羽歌緊追不捨地問。
“小姑娘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我也是一知半解。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似乎他和你母親並不只是在一起編書這麼簡單吧,我看見過他們在一起撫琴……”
“……”
“你母親應該很愛他吧,不然她為什麼會說是我勾引走了她的愛人呢?”阿婉無奈地苦笑著。“雖然這個想法本身就很荒唐。”
“前輩!請你一定要把實情都告訴我。”
不光是羽歌,就連我的興趣也被淋漓極致地勾了出來,雖然已是深夜竟沒有絲毫的疲憊感。
我一直認為羽歌的母親會對人類十分敵視,哪能想到她曾經和一個人類相愛過。
不過再回憶一下,就發現其實她雖然嘴上比較尖酸,但做的事情卻很寬容,她沒有猶豫就給龍少解毒,說明她對人類的情緒並沒有想的那樣簡單。
“好吧,我慢慢跟你們講,雖然你們聽了也許並不會喜歡。”阿婉伸手又端起了竹筒,卻發現裡面的‘籠中對’已經空空如也,她便順勢將我喝了一半的那杯一下拿了過去,一飲而盡。“不好意思,我實在懶得再調酒了,可沒有酒又覺得沒有興致。”
直到淡淡竹葉香從她嘴邊溢了出來,她才清了清嗓子,繼續他這個話題。
“那個人雖然是個沒有道行的人類,但卻一點也不平凡。當時在島上,除了用奇異的植物調酒和跟畢方歡愉這兩件事之外,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跟他聊天。我不知道他在人類世界具體做什麼,可能是個文員或者什麼老師之類的,但他的思想真的是我生平罕見。”
“能讓阿婉姑娘這樣道行高深的人佩服想必一點是非同凡響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能讓你如此讚許。”
“你猜他說過什麼?他說希望這個世界上,不管是神靈也好,妖怪也罷,甚至是那些孤魂野鬼,他希望所有的生靈都能一起享受這個美麗的世界,他希望眾生平等,他希望以後當人類談起一個鬼怪的時候,會感覺習以為常,就是身邊的一個朋友而已,沒有恐懼,也沒有排斥;他希望妖怪可以和人和諧地生活在一起,大家相互磨合,創作出一種適合所有生靈的生活方式。”即使是剛剛阿婉在陳述自己的遭遇時,我都沒見她想現在這般神情飽滿。
但剛剛這段眾生平等的話確實也像一道驚雷將我喚醒,人類世界也說過什麼眾生平等,但那只是針對人類自己而已,當人類描述神仙時,都會是深不可測,人類能做的只能是膜拜祭祀,當談到鬼怪時,又會嗤之以鼻,各種醜化。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平等,而這個人這套所有生靈皆平等的想法,才是真正的偉大。
“他的話深深地感染了我,我修煉了幾萬年,在還沒有人類的時候我就在了,可我從未聽過有人說過這種話……”阿婉意猶未盡地說。“所以我特別喜歡聽他的見解,聽了就會覺得很舒服。可能也是因為這樣,他也慢慢把我當作了朋友。”
“他的話的確不尋常,但我感覺……實在有些太理想化了。前輩我們先不提他說的話,我只想知道他沒有道行又如何能夠幫你逃出鳥島呢?”雖然阿婉講了許多關於那個人類的故事,可關於逃離鳥島的事情他還隻字未提,這讓羽歌的疑惑並沒有得到安放。
“因為他做了一件大家都想不到的事情。”
阿婉五味雜陳地搖了搖頭,這是我今晚在她的臉上第一次看到那種深深的自責。
“哎。我想他一定是覺得我不可能是殺害畢方前輩的元兇,所以他才做出那麼出格的事情,而且我真的很愧疚,因為救我,他卻傷害了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