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身材瘦弱,頭上帶著個木製黃冠,長著個八字鬍,樣貌上和道家修士的仙風道骨沾不了一點邊。他的攤子兩邊放著兩面幡子,一邊寫著“福生無量”,一邊寫著“道法無極”。
算命先生一見有客官在自己攤子前站立,立馬露出笑臉出聲道:“少年人,貧道解籤算卦一向很準,來上一簽,貧道給你算算兇吉禍福!”
“周清暮,你傻了吧?這一看就是個江湖騙子,站著幹嘛?”
楊照轉過身,望著周清暮立在算命攤位前的身影,走了過來,拉住周清暮的衣袖就要走。
周清暮卻放下了楊照的手,看著那位算命先生,開口道:“你這裡能不能寫替人祈福避兇的符紙?”
八字鬍道人見有戲,立馬拿出一張符紙,趁熱打鐵:“當然可以,客官。你不抽籤算卦也行,只是替人寫符紙也靈得很,貧道看你面善,再免費替你算一卦!只收你五兩銀子,很划算的!”
還不得周清暮開口說話,楊照已經按捺不住,罵罵咧咧道:“五兩銀子?你他娘不如上街去搶啊!那邊酒樓裡五兩銀子都能吃上一大碗紅燒肉了!就你這幾張破符紙,靈不靈還未必呢!我看你就是在坑蒙拐騙!”
八字鬍道人見楊照這般模樣,修為更是不俗,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周清暮這時卻驀然開口。
“五兩銀子能寫幾張符紙?”
周清暮此話一出,楊照和那八字鬍道人都是一愣。
八字鬍道人頓時滿臉笑容,連忙開口道:“兩張,不不不,五張!”
楊照在周清暮這番話語後,又是拉起周清暮的手,執意要拉著他離開。
八字鬍道人見周清暮沉默不語,又伸出雙手開口道:“十張,少年。不能再多了!”
周清暮對著楊照搖了搖頭,臉色異常鄭重認真,道:“楊照,有些事情對我很重要,哪怕是被騙了也沒關係。”
被騙了也沒關係。
楊照被周清暮這句話說得一愣,少年眼中的堅定他只在少年於黑羽血雕口中奪劍時見過,道袍青年這時莫名地鬆開了手。
周清暮又轉過頭對著八字鬍道人道:“我只要兩張,要寫得比往日好些。滿意了,五兩銀子我一兩不少地給你。”
八字鬍道人笑著說道:“好嘞,放心,一定讓您滿意。”
說罷,八字鬍道人拿起桌上的毛筆,蘸了蘸墨,取出一張黃紙。接著,八字鬍道人便頭也不抬地詢問周清暮要祈福之人的姓名生辰八字,又補充了一句,要是故去之人,記著將故去那時也一併說出來。
接著,周清暮就開始低頭對著八字鬍道人輕輕念著,說著說著,似是提到了什麼。周清暮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連手上緊握的劍也不經意間掉在了地上。最後少年蹲在地上,伸手去拾起地上的劍,可少年這時低著的頭,卻埋得越來越深,眼中景象早已模糊。
那一日,少年距離腳下大道極遠,距離年幼時頭頂的月亮卻極近。
少年只覺著趴在某人的腿上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只剩遠處的萬家燈火。
當週清暮唸完該向道人告知的話後,起身接住了算命先生字寫得極漂亮的兩張符紙。少年在道人的攤子上放下一袋銀錢,轉身就走。
楊照望著周清暮的背影有些出神,許久才緩過神來,跟了上去。
周清暮低頭看了符紙好些時候,突然轉頭讓楊照借了他一束火。
少年將符紙放在指尖的火上,片刻之後,剛剛寫好的符紙化作飛灰,飄散在天地之間。
也在這一刻,少年的頭頂飄來了一片片雪花。
秋來極早的人間,一反常態的連入冬都這麼快。
城中大大小小的門戶都開啟了門窗,被家裡長輩逼迫穿上棉襖的孩子們,個個都極為高興地站在窗前或門前看著這場突然飄雪。
那八字鬍道人看著突然而來的大雪,此時掐著手指,不知推算著什麼,表情很是奇怪地自言自語:“不對啊,那少年的命數我怎麼算不出來?姑且算他是個氣運不凡的異數,這他娘突然下雪又是怎麼回事?上天都開始胡亂出招了?還是城中哪位大人物影響了天地氣候?不對不對,讓貧道再算算。”
突然,道人停下了手上動作,似乎察覺到什麼,手忙腳亂地收起攤子,早早回家。
街道上,隱約間能聽到有二人對話的聲音。
“五兩銀子買的符紙,就這麼燒了?真他娘敗家啊!”
“燒了,才能讓他們知道。”
......
雪下的愈來愈大,周、楊兩人終於是找到了一處散佈斬靈任務的商會。這座商會周清暮還算有些熟悉,正是先前他曾陪唐子衿參加過拍賣會的天行商會。
兩人走進商會,楊照毫不猶豫地大大咧咧地說道:“管事的,還有沒有什麼斬靈任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