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贊丹朱也不在意,道:“哪有人天生就有法力?活佛也是人,而且是徹徹底底的俗人,之所以被稱為活佛,是他們的前世乃是修行人,擁有慧根,修行起來比普通人要快一些罷了。”
“宋代,漢地倡導修禪,開悟成佛,但禪宗倡導修心,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悟性,所以禪宗的門檻很高,非身居慧根者難成,所以為了弘揚佛法,就有了密宗。”
“密宗分‘下三部密’和‘無上瑜伽密’,循序漸進,由奢入儉,一開始的‘事密’就許信徒大建法場,越是氣派越好,但越到後來就越是簡陋,甚至隨時隨地都能傳經佈道。”
蘇晗點點頭,又道:“佛家和道家的修行人究竟有什麼不同?道家所說的性命雙修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佛道相容?”
羅贊丹朱讚許地看著蘇晗:“你能問到這種問題實屬不易,其實萬法歸一,殊途同歸,密宗修行要遵照如來三法印,即‘諸事無常,諸法無我,寂靜涅槃’,比如有人告訴你修密宗能百毒不侵,他一定是個騙子,因為諸事無常,任何事都不能保持常態。”
“而‘諸法無我’,與道家所講的‘真我’相互衝突,佛家認為世間萬法應該忽略自己本身,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道家從頭到尾都不斷強調‘我’的重要性,在我們眼裡,執念太深,已經誤入歧途,這是佛道兩家最明顯的區別之一。”
“而佛道相容的說法源於伍柳派,真人張伯端發現佛家道家修法各有弊端,於是提出只有佛道相容方能證道。其實佛道相容是一個大概念,而性命雙修則是道家人易於理解也易於實施的說法,若能修煉到極致,自然而然就會摒棄雙方的缺點。”
羅贊丹朱滔滔不絕,又道:“你可知道,最開始道家要練到男人不舉,女人停經,因為道家修行人講究逆天而行,因而嚴重破壞了自己的身體,若能練出陽神還好,練不出的基本成了廢人。”
蘇晗一時沒忍住,驚道:“臥槽還有這種事?!”
懷仁咳了一聲,蘇晗尷尬道:“那個,我怕自己也練廢了。”
羅贊丹朱笑道:“道家的人又不是傻子,現行的修行法門自然是修改過的,那時為了彌補這一行為帶來的傷害,有人主張雙修,透過男女來平衡陰陽,可見效不大,反而助長了一些歪風邪氣。”
“說起來佛道恩怨一直糾纏不清,明清時候就連班禪和大賴也成了帝王宣誓權力的傀儡,呵呵。”
蘇晗嘆道:“修行人法力高深,卻還是要畏懼皇權。”
羅贊丹朱笑著搖頭:“此言差矣,我們修行所求的不是法力神通,也不是這人世間的權錢紅粉,道家求長生,佛家求解脫,過分追求法力高深,把修行當做好勇鬥狠之事,本就已經入了魔道。”
蘇晗恍然:“大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只可惜不能經常來這兒向您請教了。”
羅贊丹朱道:“有何不可?若不嫌棄,小朋友大可在這小住數日。”
蘇晗大喜,忙道:“可以嗎?多謝大師!”
羅贊丹朱吩咐一個喇嘛給蘇晗安排住宿,待他走後,這才無奈地對懷仁用藏語說道:“你不遠千里把他帶到我這,真的確定他就是應劫者?”
懷仁合眸,宣了一聲佛號:“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法傳有緣人,過分糾結於此,可就不是‘諸法無我’了。”
羅贊丹朱頓時正色道:“大師說的是。”他看著門外,也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巨大的宮殿在晨曦下熠熠生輝,紅白牆壁,黑金屋頂,讓這座古老的建築群顯得滄桑且神秘。
一座不對外開放的偏殿之中,蘇晗在蒲團上打坐,羅贊丹朱和懷仁亦坐在他面前,三人寅時開始修煉,此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梓墨在蘇晗懷裡伸了個懶腰,喵喵叫了兩聲,蘇晗慢慢睜開眼,看著小東西蹲坐在他面前,瞪著大眼睛看著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輕手輕腳地抱起梓墨,去殿外覓食。
羅贊丹朱仍是閉著眼,用藏語說道:“這孩子為外物所困,執念太深,唉。”
懷仁答道:“他又不是學佛的,該有自己的造化。”
不多時,蘇晗抱著梓墨回來,發現兩位前輩正在論法,自己站在門口略顯尷尬,有心想聽聽,這兩個老頭兒卻又用的藏語。
懷仁道:“蘇晗,過來吧。”
蘇晗應了一聲,坐在兩位前輩面前,把梓墨放在一邊。梓墨仰起頭看了看蘇晗,竟也學著蘇晗的樣子,端端正正地蹲在蘇晗身邊,瞪著大眼睛盯著兩個老人,雪白的尾巴盤在自己身前,尾巴尖還不時晃一晃。
羅贊丹朱微笑道:“萬物有靈,靈足智生,生智化形,形人謂妖。”
蘇晗頓時有些警惕,笑道:“大師不會是想要降妖伏魔吧?”
羅贊丹朱呵呵笑道:“捉妖可不是佛教徒的事,若真要說,也只能說超度,但我們只超度中陰身,也就是俗話說的鬼,所以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