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夜色如水般流淌在宮殿。
萬千星辰的清光碎影透過婆娑樹影間灑落,宛若藻荇交錯的幽影倒映在漢白玉石階上,片片嫣紅馥郁的玫瑰花瓣隨著晚風飛舞翩躚。
相較於太子宮裡鎏金雕花的華麗窗欞,領事處宮殿中的窗欞要更為清雅簡約。層疊米白色的柔紗分成兩側用錦帶束起,白晝時暖陽耀輝再如何灼烈,透過這清淺雅緻的米白紗幕時依舊如同月光般柔和。
水墨畫般精心勾勒出的容顏宛若芍藥籠煙,南醉生的目光只不過淺淺流落在紗幕一瞬,便曉得這紗簾一匹萬金:“你們也不用如此惶恐不安,我方才也是和你們說了的,只是有些話要提點你們幾句。既然如今我話也說完了,具體能參透幾分便要看你們個人的本領了。”
“奴婢(奴才)等謹遵南大小姐的教誨。”美人華麗淡粉色的裙襬迤邐委地,跪伏在地的女侍以及侍衛們聞言紛紛小心翼翼的側目,彼此間快速交換了幾個眼神後,恭恭敬敬的異口同聲答道。
“哦,對了。”南醉生似是又忽然想起什麼,澄澈瀲灩的墨眸輕輕眨了眨,目光宛若秋水橫波般盈盈動人的流淌在宮殿內。
精緻華麗的絲履下踩踏著雲紋織錦的地毯,她漫不經心的輕碾了幾下,點綴在絲履上的櫻花流蘇搖曳生輝:“若是日後皇貴妃殿下知曉此事,就算不會怪罪你們,也難免會遣人來詢問一番。既然如此,你們乾脆就說太子殿下認為那座金孔雀過於珍貴華麗,擔憂領事處的宮人們毛手毛腳間,不經意會磕碰壞了。”
言即此處,她似笑非笑的掃了眾人一眼,浸染在唇畔處的笑意優雅溫柔至極:“是以,太子殿下便暫時放置在太子宮中,等待生辰宴的前一天自會將金孔雀妥善儲存回領事處。”
“謹遵大小姐吩咐。”女侍以及侍衛們聞言再不遲疑,恭敬規整的答覆完並叩首行禮後,這才暗自在心底舒了口氣。
有了南大小姐這番話,他們應付皇貴妃殿下身側的人時,心中才算真正正的有了譜兒。其餘頭腦較為愚笨的,反應呆滯的就算心中沒譜兒,最起碼也淺顯的曉得了南大小姐的意思。
總而言之,無非就是打太極,見招拆招。
華麗至極的容顏流露出海闊天清般的晴朗,許深輕嗅著縈繞在鼻端芙蓉花露的芬芳,感覺那種清淡甜蜜正絲絲縷縷的滲入心裡:“天色漸晚,等處理完那名女侍的事情後,你還要回宮清理傷勢換藥,如果還有別的話沒交代清楚,明天再來吩咐他們也不遲,當務之急,是先調養好你自己的身體。”
他難掩擔憂的微蹙修眉,思慮起那顆子彈依舊停留在南醉生的血肉裡,一種微妙奇異的疼惜感便淺淺縈繞於心:“另外,你作為軒國裡至尊至貴的南大小姐,是少不得接受母后召見的,看來未來一段時日裡你可有的忙了。”
“是啊,若是你不提起的話,我都快要忘記櫻國皇室裡的禮數規矩了。”南醉生逐漸收斂了笑容,聲線宛若珠玉碰撞間流淌出的清靈之音。
“不要擔心,母后人很和氣的,不像某些皇妃殿下張揚跋扈,仗著父皇的寵愛便肆意刁難苛責別人。”許深微微垂下星眸,長睫在水晶燈璀璨的光影下投下幽暗的剪影。
太子殿下所流露出的言辭實在意味深長極了,聲線也不復昔日裡溫柔優雅的華麗,反而像浸染了冰雪風霜般凌厲森寒,如同無數把鋒利的刀子般狠狠刮在血肉之軀上,令聽聞耳中的女侍以及侍衛們紛紛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溫潤瑩澤的白玉盞流轉著朦朧清淺的光暈,南醉生聞言漫不經心的勾起朱唇,笑顏如花般緩緩盛開在冰冷空曠的宮殿內:“是啊,雖然皇后殿下端莊大度,是雍容華貴的一國之母,但難保其他的皇妃殿下們不會起了些旁的心思。張揚跋扈,這個詞語形容的當真是好極了。”
豈止是好極了。
簡直是天衣無縫才對。
每當從別人口中聽到‘張揚跋扈’這四個字時,南醉生都會避不可免的想起軒國裡的容氏千金容顏顏。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囂張跋扈,小小年紀便知道如何欺辱陷害旁人,更別提她本身便是一個心胸狹窄,陰暗自私的性格。
也不知,容顏顏如今怎麼樣了?岌岌可危的容氏集團還保得住嗎?
南醉生垂眸不動聲色的回憶著,瑩白如玉的指尖漫不經心的輕叩著酸枝木磨潤的桌面:“這份禮單是怎麼回事?陛下賞賜給皇后殿下的嗎?”
她凝視著鐫刻在繁雜兀長禮單上的鎏金色字型,每一筆每一劃皆是篆刻的端正優美,末尾處一個‘皇’字熠熠生輝:“雖然我不甚瞭解櫻國皇室內的禮儀規矩,但是據我所知,‘皇’字只代表皇宮中地位最尊貴崇高的三人。首先是帝后殿下,作為皇帝陛下的親生母親,帝后殿下的殊榮尊貴無需多言。”
“其次,便是皇帝陛下與皇后殿下。”南醉生凝視著那個鎏金色‘皇’字片刻,目光逐漸變幻的浸染寒江水般森冷。
“我問你們,這份禮單是領事處為哪位貴人準備的?”她緩緩收回目光,抬眸清冷的望向跪伏宮殿內的眾多女侍。
淺藍與淡紫色的宮裙宛若層疊花瓣鋪散在青磚上,女侍們觸及南醉生清冷的目光,難掩驚惶不安的垂首答覆道:“回稟南大小姐,這份禮單奴婢們也不知是領事處到底為哪位貴人準備的,但是‘皇’字的的確確只有帝后殿下,皇帝陛下,以及皇后殿下三名主子能尊享,其餘的皇妃殿下們是萬萬沒有這個資格的。”
話音未落,南醉生便將剛剛端起來的白玉盞,重重的擱置在了桌面上:“我再最後問你們一遍,但你們可千萬要記住了,這是我問你們的……最後一遍。”
她垂眸目光冰冷的凝視著一名姿容俏麗的女侍,方才正是這名女侍模稜兩可的答覆自己:“我當然知道‘皇’字只有宮中帝后殿下,皇帝陛下,以及皇后殿下三名貴人才能尊享,但是你們也別真把我當成傻子!”
“奴婢不敢!”女侍們聞言驚恐不安的垂首,只感覺跪地的青磚冰冷堅硬,森寒的涼氣近乎侵入骨髓。
“這是……?”華美至極的眉目微微蹙起,許深見況疑惑不解的望向南醉生,少女動怒的冰冷模樣清晰的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