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抬起手觸碰向冰涼的玻璃,上面清晰倒映出她美麗端莊的容顏,以及中規中矩的妝容和服飾,雖然看著雍容華貴,但是卻死板呆滯,半點不見那些皇妃們的嫵媚多姿,妍姿豔質。
她微勾起唇角,笑的有些諷刺:“我原以為深深會同他父皇一樣,冷心冷情,這輩子大抵不過也是尋找一名身份尊貴的千金,然後結為連理。不成想深深到底還是動了心,只不過他的明白與動心,來的實在是……”
太遲了。
遲到徹底失去了追逐那名南大小姐的資格。
紫衣女侍心中自然知曉皇后殿下的口中所言,她並沒有再詢問些什麼,而是微不可聞的低嘆。作為皇后殿下的近身女侍,她是看著許深一點一點長大的,對於這名皇儲殿下的瞭解,她和作為母親的皇后殿下不遑多讓。
皇儲殿下雖然看起來好相處,性格溫潤,但是內裡和陛下並無不同,皆是冷心冷情的性子。
男人啊,有了江山後便不會在意心上人了。
陛下便是一個完美的舉例。
縱然皇儲殿下今時今日會因為錯過那名南大小姐而感到黯然神傷,但是那份黯然神傷又能維持多久呢?在坐擁櫻國權勢地位的面前,感情又算得了什麼?
而美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過是粉漬珠光的枯骨罷了。
思慮至此,紫衣女侍垂下眼眸。
落地明窗外的漢白玉宮道兩側,玫瑰花從盛開的如火如荼,皇后遙遙望向那些熱烈奪目的玫瑰花,勾唇淺笑道:“你瞧,宮道兩側的玫瑰花從開的多好,遠遠望去,就像焰火在燃燒一樣,隔著玻璃也能讓我感到那種妖嬈馥郁。”
“玫瑰花而已,殿下若是不喜歡,奴婢這就派人前去剷除掉,免得玷汙了您的眼睛。”紫衣女侍的目光在觸及到漢白玉宮道兩側的玫瑰花叢時,原本平靜寧和的面容上瞬間流露出厭惡的神色。
這份厭惡並不是毫無緣由的。
“剷除?”皇后殿下聞言,浸染在唇畔處的笑意愈發加深:“這些紅玫瑰可是陛下為了皇貴妃特意栽種在皇宮內的,每一條漢白玉宮道的兩側,都栽種著玫瑰花叢,你若是派人前去剷除掉這些玫瑰,怕是陛下會惱我。”纖長玉指順著玻璃緩緩滑落回衣袖內,她斂眉轉身,走進內殿的床鋪。
紅玫瑰啊……嬌豔似火,不同於她所喜愛的芙蕖那般,清芬淡雅,凌塵脫俗。
但是偏偏那種沾染著凡塵煙火的熱情嫵媚,更能攥握住男人的心。
多麼諷刺啊,又是多麼現實。
垂墜著紅寶石錦鯉流蘇的赤金步搖被皇后輕輕取下,隨手擱置在梳妝檯前:“我累了,你也下去吧。”她抬眸望向鏡子裡的倒影,眼前人的容顏依舊,眼角也不曾平添歲月留下的細紋,但是她的心卻早已在宮闈傾軋中漸漸冰冷,衰老下去。
眼前人並非是君王的心上人,君王的心上人也早已不是眼前人了。
鏡子裡的美人笑的苦澀,不知不覺間,她早已將自己活成一具華麗呆板的木偶。
束縛住她的,有繁瑣宮規,還有那一份不容忽視的責任。
但是若能重來,她不會再選擇同君王共結連理了。
“太苦了……”皇后殿下緩緩闔上美眸,懷揣著滿心的悲傷與無奈,漸漸陷入夢境裡的甜蜜過往。
窗外玫瑰繁花簌簌而落,殿門前寂寥無聲。
恍惚間,守在外殿內側的紫衣女侍似乎看見有君王的身影轉瞬即逝,她驚疑不定的上前去檢視一番,才發覺那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影。她透過珠簾望向內殿沉睡的皇后殿下,滿心滿眼裡都沉澱著對主子的心疼。
心疼間,她忽略了玉階上的一枚玫瑰花瓣,那片玫瑰花瓣儼然是被人踩踏在腳底下碾碎後,跟隨著步履匆匆沾染在漢白玉階梯上的。嫣紅花汁氤氳在漢白玉上,雖然不甚醒目,但也足夠嬌豔。
相見不如不見。
大抵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