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株盛開到極致的曼珠沙華……
不,是簇簇無邊無際的曼珠沙華。
雲鸞緩緩睜大美眸,驚恐的望向鏡子中的魅妖,眼前的女子顯然已經美麗到近乎罪惡,一舉一動間都流露出渾然天成的魅惑與姝麗。她情不自禁的後退幾步,鏡子中的人也同樣後退了幾步,只是看起來那樣詭異而又美豔。
“這還是我嗎?這還是我嗎!”她轉過頭望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南征,美豔絕倫的容顏上流露出一種近乎癲狂的神色。
南征凝視著眼前不敢置信且狀若瘋癲的女子,沉默良久後終於輕啟薄唇,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的緩緩答覆道:“……她就是你。”
她就是你。
雲鸞聞言忽然平靜下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重新轉過身望向鏡子裡的自己,只見那張美豔絕倫的容顏比往昔更加妖嬈姝麗,像極了倒映在玫瑰花酒中的月亮,瑩瑩如玉的月盤上浸染著玫瑰花汁的瑰麗妖嬈,繁星碎影皆是眼前這名女子的陪襯。
一步一步走上前,一絲一毫的打量著自己這張熟悉又陌生的容顏。
雲鸞抬起手臂輕輕撫摸過鏡子中的自己,只見原本蒼白虛弱的容色像極了浸染在紅酒裡的白玫瑰,依舊是往昔裡那樣的瑩白如玉,卻又被鍍上一層馥郁妖嬈的豔麗。
秀窄纖細的玉指輕撫過殷紅如血的唇瓣,雲鸞凝視著自己如同浸染鮮血般的唇瓣,心中忽然蔓延上一種冰冷陰森到極致的快意與罪惡。
難怪上蒼會賜予美豔絕倫的容貌,怕是早就籌謀好這一天的到來了吧。用極致的痛苦來換取極致的美貌,這是多麼公平且不容拒絕的恩賜。
“你們說……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我呢?”雲鸞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準確來說,是在凝視著另一個雲鸞。另一個雲鸞讓她感到熟悉又陌生,豔麗到極致的美貌令人感到驚心動魄的同時,還會產生沉重的負罪感。
如果說褻瀆了神明是一種罪過,那麼覬覦著令神明都為之黯然失色的存在,又何嘗不是一種沉重且無可饒恕的罪過呢?
南征和南默兩人沉默著望向鏡子中的雲鸞,這種在極致痛苦後驀然盛開的曼珠沙華般的姝麗,像極了遠古時期用心血養顏的一種惡毒咒術。當盛開的花朵愈來愈嬌豔,愈來愈姝麗時,那麼距離凋零消亡的時刻也不遠了。
雲鸞目光冰冷的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忽然有一種想將鏡子打碎的衝動,彷彿那樣做就可以毀滅掉如今驚心動魄的自己。
過分的美麗會讓人感到恐懼與不安。
她望向鏡子中那名姝麗至極的美人,澄澈瀲灩的墨眸流轉間宛若盈盈碧水,豔麗如同浸染著鮮血的唇瓣張揚肆意。除了眉目和長髮,雲鸞全身上下皆是流露出瑩瑩美玉般的溫潤無瑕,像極了從某座古墓中復活甦醒的神祗。
南征靜靜凝視著面前如同從畫裡走出來的美人,思慮良久後這樣答覆道:“不論哪一個,都是你。”話音未落,他站起身步履沉穩的走到雲鸞身側,以一種強勢霸道且不容拒絕的姿態將雲鸞打橫抱起。
纖長的雙臂自然而然的攬住南征的脖頸,雲鸞眨了眨美麗至極的墨眸,周圍氤氳著渾然天成的淺淡桃花色:“既然都是我,可為什麼我自己……卻不認識我自己了呢?”
“不,你認識你自己,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的靈魂依舊是屬於雲鸞的,屬於你自己的。”南征將雲鸞抱到病床上,將還算柔軟乾淨的被子覆蓋在雲鸞的腰下,免得受到晚風的涼意。
正當南征想要起身坐到旁側時,雲鸞卻忽然在此刻坐直上身,然後不甚溫柔的狠狠拽住南征的襯衫衣領。她睜大美麗至極的墨眸,姝麗惡豔的容顏在此刻驀然迸發出熱烈燃燒般的炙火,順著目光一直深深燃燒在南征的眼底。
南默見況緊張的站起身,雖然想不明白南征究竟在何處得罪了雲鸞,但是憑藉雲鸞如今的武力值,南征十有八九會被揍得很慘。為了避免南征肋骨偏移的傷勢處雪上加霜,南默緊忙走上前輕輕喚了一句大小姐。
溫暖柔和的燈光被南默和南征兩個人的身形完完全全的遮擋住,雲鸞被籠罩在暗影裡,驚心動魄的容色即使在黑暗裡依舊能點亮周圍的一切。
她目光冰冷的瞥了南默一眼後,接著回眸望向南征:“我要你準確的回答我,如今的我到底是誰?”
聽到雲鸞這樣的問題,南默忽然明悟了。
追根究底,雲鸞是十分厭惡自己美豔絕倫的容色的。或許別的女子擁有這樣的容色會感到欣喜若狂,但是對於雲鸞來說,這樣驚心動魄且極具攻擊力的姝麗,是一種根本不應該存於世間的罪孽。
如今經歷過痛不欲生的煎熬,以及生不如死的摧殘過後,任憑誰在清晰感受到生命流逝,身體衰竭的同時,被上蒼這樣玩笑似的獎賞姝麗惡豔的容色,心裡都不會好受。
這樣令人敬畏恐懼的極致美麗,是對於雲鸞最大的諷刺與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