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一群死人,一群死人在活著。”
花婆婆的聲音響起,並不大,卻格外清晰,聽得眾人心裡一陣發毛。
湯小白回頭,花婆婆還是之前的那副樣子,只是目光變得空洞而木訥,就像白日裡見到的家丁和村民。
“婆婆…?”南穗有些害怕,瑟縮在湯小白身後,探出個腦袋小聲喊她。
“嗯?”花婆婆機械的扭轉頭,看向南穗的方向,瞳孔卻沒有聚焦。
她歪了歪腦袋,衝著南穗咧嘴一笑,“你喊我?”
南穗察覺不對,尖叫了一聲,瑟瑟發抖抱住湯小白,將頭埋得低低的,不敢睜眼去看。
玄圭和景鬱忙擋在兩個女孩面前,拔出佩劍來嚴陣以待。
飄在一旁的林彩月見到這幅詭異場景,即便是隻鬼,還是忍不住一陣瑟縮,下意識也要跟著躲去玄圭身後,又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死了,訕訕停了腳步,一時間進退兩難。
花婆婆並沒有攻擊眾人的意思,只是微笑著,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她的眼神似乎能夠穿透兩個擋在身前的男人看到後面站著的湯小白。
“我在等你。”她說。
“我們都在等你。”她重複道,神情空洞而木然。
外面的火勢漸濃,照得客棧裡明亮刺眼,恍若白晝。縱然如此,花婆婆大張的口中卻依舊黑洞洞的,彷彿能吃掉光。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怪異而空曠。像是正有千萬個人聚集在她的身體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同的嗓音匯聚一處,說著同一句話。
“我們一直在等你。”
“石廟,我們一直在等你。”
石廟。
湯小白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道了句多謝,對景鬱和玄圭道,“御劍,我們去石廟。”
林彩月急急問,“那我呢?”
湯小白回她,“別再執著了,去投胎吧。”她道,“現在這裡的人都已經死了,而你兒子不在莊裡,反倒可能還活著。”
林彩月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湯小白點頭,“是。等我們出去會繼續幫你打聽駱海下落。”
林彩月喃喃點頭,“好,好……”
湯小白踏上玄圭的劍,花婆婆身形一動,飛身上前塞了個東西在湯小白手中。
林彩月大喊,“我會去投胎的。”
湯小白對她點了點頭,“告辭。”
四人很快自大敞的視窗飛了出去。
林彩月呼喊的聲音還在從那個正逐漸變小的視窗中斷續傳來,“倘若見到…告訴他…母親從來沒有…後悔生下…”
眾人御劍飛行在村子上空,靈力湧現,底下原本正在被屠戮的百姓和屠戮者們紛紛停下手中動作,仰起頭看。就連死去的人也跟著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睜開空洞的眼。
所有人都向上伸著手,無意義的抓撓著,好像這樣就能將這群修仙者們抓回地面一樣。
人群中一個個舉起的手臂猶如正在地獄的油鍋裡掙扎的小鬼。
南穗向下望去,淚流滿面。
原來這裡並非什麼因神石指引用以躲避戰亂的世外桃源,反倒更像是個巨大的牢籠。關押著這世界上最平凡淳樸默默無聞,又最可悲可憐的一群無辜百姓。
這…真好像神開的一個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