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十日,川秋雨都是深居簡出,深居的是青山下的淨臨湖,簡出的是九月閣,他還是偷閒去尋了幾次沈寒煙,不過沈寒煙估摸也是聽了家師葉輕眉的話,多數在修行,川秋雨連連碰壁,不曾瞧見沈寒煙。川秋雨看似是個隨和的人,骨子裡卻是個爭強之人,至於好勝麼,他還算不上。他瞧沈寒煙這般刻苦夜以繼日的修行,他也不願遊手好閒,臨近四宗齊聚的後面十幾日他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月有陰晴圓缺,只一夜例外。
那一夜,暴雨屠城,風雲壓山,整個青城門肅穆了許多。
只聽雷雨聲,不見人煙跡,川秋雨卻只簡簡單單的隨手畫了個避雨陣,孑然一人盤膝在風雨之下,任他風吹草動,雷驚雨擾,都難亂他半分道心。
往日裡葉因因都會守在一旁,也不做甚,就光瞧這川秋雨修行,按她本意來說,倘若川秋雨遇見了瓶頸或是有不解之處,她可為川秋雨解惑,可數日下來,川秋雨一如既往的自顧自的修行,並無難事,她是既驚又喜,驚這少年天資天下難尋第二人,喜這少年恰好是與她同為青城門的修士。
可這一夜,葉因因卻是領了一人前來,也是一名女子,她被忽如其來的大雨給淋了個通透,柳眉點雨珠,鬢髮貼香腮。她單薄的紗衣粘在身上,好似蟬翼,將其中晦澀之處展露的一覽無遺,不過葉因因卻是沒多瞧她半眼,都是女人,有甚好瞧的?
葉因因遙手一指川秋雨,女子瞧見了後,沉神許久。而正沉神修行之中的川秋雨對這外頭兩位女子的指指點點是一概不知。葉因因輕聲一句:“乘風上游,一線之隔,不可叨擾!”
女子並未出聲,而是出神的瞧這盤膝的少年,許久她才緩緩開口:“他當真要參與四宗紛亂?”
女子此話是與葉因因說,可眼神卻從不曾離川秋雨半分。葉因因聞言,當即回道:“他的選擇,又豈是你我可干涉?”
“沈寒煙可干涉,為何不叫沈寒煙阻攔他?”女子又道。
葉因因長吁一口氣,行至女子身側,輕聲:“此話,你去說,當如何說?我去說,又以何身份說?你好生想想。況且,川秋雨攪這趟渾水,你別莫要想錯了,想他多半為了沈寒煙。其實不然,他是一名男兒郎,男兒郎豈能鬱郁久居人下?不趁這風華正茂,揮斥方遒的年紀,大展身手一番?”
“我知曉你的難處,本不願將你領到此地,可瞧你也是紅豆痴情一片,才許你來瞧一瞧。你也瞧見了,乘風中游上乘,距你擔心的那人也不過是一線之隔。”
女子啞然。
葉因因湊了近些,見女子面色憔悴,想來她這些日子也是風一程,雨一程,定是不好過,悄然的將她輕輕抱在懷中,緩緩道:“他的確不凡,實不相瞞,我也怕他有難,不過我願隨他賭上一賭。他非籠中雀,池中魚。”
深山雨下淅瀝,夜深人卻不靜。
淨臨湖旁有三人,兩女子徹夜相伴,惺惺相惜,另一人則是個豬頭,一夜修行,眉梢都不曾動彈一分。
女子再也多瞧川秋雨一眼,轉身行禮,遂去了。
女子走後,葉因因照舊,藕臂環胸,坐在湖中石上,小腳在淨臨湖中拍打著水花。
清冷,寂寥,有一些寒意,她竟是不留神打了個噴嚏,她雲袖掩面,卻是一個側目瞧見了川秋雨也在瞧著她。
“你何時醒來?”
“她來之時,我已醒來。”
葉因因“噢”了一聲,又小聲問道:“你為何不見她?”
川秋雨卻並未回他,他道:“你冷了麼?”
葉因因一笑,轉頭瞧向了漣漪點點的湖面,滴答之聲不絕於耳,她自顧自道:“她方才所顧及的也是我所顧及的,我早與你說過,我夢見你有難,可我知曉你應當不會因我一女子隨口一言就打了退堂鼓。況且,我猶記你曾說‘四宗齊聚之時便是你一舉成名之時’。這話還作數麼?”
川秋雨笑。
此時無聲勝有聲。
葉因因續問:“你不想見她?”
川秋雨直道三字:“不知道。”
“不知道?”打水女子輕聲呢喃這三字,待她琢磨了許久後,仍是不解其意後,扭頭瞧向川秋雨時,他早已又沉神在修行之中了,至於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千古紅樓只一夢,竹籃打水一場空。
次日。
川秋雨再見葉因因卻是對昨夜的事隻字未提,他只淺淺一拜,道上一句:“去尋青醜習煉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