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看著主家的眼淚,表情沒有波動。
老人是怎麼死的,她很清楚。
陸名湛見主家和幾個人把棺木抬到老人身邊,棺木裡已經有白布、壽衣與泥瓦了。
在鄉下入棺時,死者枕的是家裡的幾片泥瓦。
現在泥瓦雖少,在鄉下要找到並不難。
陸名湛姿態扭曲地擰開礦泉水瓶,蹲到常青身邊為她洗手。
常青看到他,原本有些喪的情緒好了不少,靜靜地搓洗著手。
陸名湛低聲道:“等下過去看看,吃過晚飯再回城。”
“白事的飯也要蹭啊?”常青也以同樣微小的音量問他。
“是啊。”陸名湛笑眯眯地回道。
常青擦乾手之後,沒讓他再用手。
他的手還沒好全她可捨不得他亂用手,萬一傷上加傷就不好了。
常青把東西都收拾好之後就把揹包背到陸名湛背上,她手上則拿兩個強光手電筒。
老人入棺後就開始蓋棺,因為這次不是正式起棺,棺材的蓋子沒有完全合上,而是留了一條窄窄的縫,等明天下葬時再合蓋、釘棺。
常青和陸名湛走在他們後面為他們照明,領路的一位年輕人則走在最前面為抬棺的幾個人帶路。
雖然天已經完全黑了,有幾個強光手電也不算難走。
既便是這樣,回去的路也比來的時候多花了十幾分鍾。
趙光和莫爺爺看到山坳處的光晃了,才安心下來。
莫爺爺今天跟過來了,才切身體會到了常青的不容易。
如果他們沒跟過來,她一個人跟幾個男人到山裡入殮死人?
大晚上就她一個女孩子,別提多危險了。
莫爺爺說道:“小光,你青青姐不容易啊。”
趙光眼睛一直盯著山坳的方向,“爺爺,你放心,我會對我常青姐姐好的。”
“我沒資格要求你什麼,我對她來說就是個麻煩,什麼事都不能幫她做,還給她添麻煩。”
“你可能給了常青姐姐一個家,回家就有熱飯熱菜的家。”
莫爺爺表情一愣,笑了起來,“是啊,爺爺也給你這樣一個家。”
趙光沒有說話,像尊石像一樣定定望著燈光的方向。
棺木抬到停車的地方後放下了,幾個人都氣喘如牛。
大冷天的,他們額頭上都是汗。
主家懇切地說道:“我已經通知家裡人準備吃的了,你們一定到家裡吃一頓飯。”
常青這一行裡有老人,不少老人忌諱白事,不一定會吃飯。
常青幫了他這麼大的忙,把他媽的身後事處理得這麼好,餓著肚子回去,他做不出來。
“那我們就打擾了。”常青並不推辭。
“不打擾,不打擾。
幾人把棺木裝上皮卡車後,分三輛車上車了。
常青開車走在中間,緩緩開出深黑的山裡。
黑暗與連綿的山體沉默著,車燈像幾道銳利的光芒把黑暗劃開幾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