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戊曦說完話語,剛想用手去拉他衣袂時,卻發現撲了個空。
“不要害怕,這是老翁的魂魄,那副皮囊為了救這臭小子已被毀掉,所以老翁當時在救這小子之時,便金蟬脫殼,將自己的魂魄寄居到這個小竹人身上。”
那抹藍影指了指蕭戊曦手中的那個小竹人,斥責道:“臭小子,你要扔了它,那老翁真的做鬼也不放過你。”
平時話多的狄印,此刻卻是沉默寡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張了張嘴,目視著那抹藍影魂魄,眼眶微微發紅。
“竹仙前輩,你的真身是道士啊,那為何會寄魂於竹子身上呢?”蕭戊曦將心中的疑惑道出來。
那抹藍影魂魄淡淡一笑,道:“老翁我確實是一個活了三百零三歲的老道士,道號木春,俗名叫大椿。”
這話一出,狄印與蕭戊曦皆是目瞪口呆,兩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們對視了一下,終究還是蕭戊曦先開了口:“您是北冥宮的木春仙翁,那您可是天仙級別的人物,聽家師說,天仙即為上士可以舉形升虛,差一點點便可以悟天道、跳出三界五行,成為真身不滅的神仙啦。”
木春仙翁捋了捋白鬚,哂道:“神仙之級,談何容易,一念之差,便會功敗垂成、萬劫不復,老翁我從小便無父無母,不知所姓,渾渾噩噩地活到三十歲的時候便拜入北冥宮一心修道。”
狄印有些迫不及待,心急道:“你這麼大本事,還有誰能讓你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竹妖呢?”
木春仙翁神情黯然,敘道:“在老翁五十歲時,便開始雲遊四海、道化眾生、以積善緣,無意中救了一個三歲嬰孩。老翁將這孩子帶回北冥宮,師傅見這孩子可憐、但是天賦異稟、是修仙奇才,便收為最末的徒弟,並取道號為木雩。”
蕭戊曦似乎已經猜測到結局了,脫口而出道:“難道木雩仙人便是....”
木春仙翁微微頷首,見蕭戊曦愕然張口不再繼續說下去,便緩緩說道:“他二十歲之時,老翁我已然六十有九了,跟這個小師弟關係甚篤。看著他長大成人。但是後來一件事情,導致了我這個最親近的小師弟記恨我整整兩百三十四年。”
狄印張開地嘴,未曾闔上過,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樣,道:“天哪,這也太小氣了吧。”
“當時的我,心比鐵石還硬,但是我真心不希望他誤入歧途,他真的是我非常疼愛的小師弟,可是他還是走了歪路....”
兩百多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一顆有三千多年樹齡的蒼天大樹下有一男一女,藍衣青年與黃衣少女雙雙跪地,朝著這棵大樹虔誠地磕頭。
“師尊曾對我說,這棵樹有三千多歲了,樹名叫大椿,不但見證了北冥宮的興盛,而且也通曉靈性,所以你我情緣以此樹為證。”
說著那個藍衣青年單掌舉起,發誓道:“我木雩願放棄長生之路,與小梅白頭偕老,若違此誓言,一輩子生不如死...”
還沒等他說完,一個身著藍色道袍、年約六十、鬚髮飄逸、精神抖擻,眉目英挺的中年道士走來,他截口道:“小師弟,不可,人妖殊途,你豈能與一隻小小竹精結為連理呢。更何況修仙路漫漫,不可一時糊塗,而功敗垂成。”
木雩不置可否,他搖了搖頭,一語成讖道:“長生不知情愁,若把情嚐了,此生亦無憾。”說罷,他頭也不回地牽著愛人的手消失在木春的眼裡。
徒留大椿與木春在雪中對訴憂愁。
歲月流轉到十五年前。
太乙山,紫色竹海。
少年已老,未見白首兩人,獨留木雩一人尋長生。
“人言草木無情,哪料人更無情。大師兄,我最敬愛的師兄,你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變成平生自己最輕賤的草木吧。當年,你將小梅真身關在大椿樹根內煉化之時,我就在想,總有這麼一天,我會為小梅報仇,讓你嚐嚐做草木又是什麼滋味?”
滿頭白髮的木雩,猙獰地大笑著:“哈哈,如今,你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北冥仙翁,而是太乙山下一隻只能靠竹林生存的小小紫竹妖。”
木春的真元被鎖在紫竹內,只能變成人頭竹身,他心中沒有責怪之意,只是覺得心寒,他苦口婆心地勸道:“師弟你這記恨我兩百年又是何苦呢,該放下了,不要這麼折磨自己。若是讓我變成這副模樣,你能開心的話,我願做紫竹妖,了此殘生,只是你切不可因一時執念而毀了北冥宮千秋基業。”
隨著木雩漸行漸遠的背影,木春又回到了現實之中,那段回憶早已濡溼了那抹藍魂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