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著一對銀刀銀劍的白衣少年翻身下馬,那對刀劍柄端上的幾片銀葉叮叮作響間,還閃著道道銀光,在這黑漆漆的夜間顯得異常閃耀。
白衣少年走到酒家門前的木欄旁站著,指著木欄上的告示,朝著一旁正要抬腿下馬的老兒說道:“看看,那老東西乾的好事,你以後少在本少爺面前提他!”說罷,憤然朝著酒家走去。
黃牙老兒抽搐下面皮,一手牽著一匹馬,也沒搭話,明知道少爺此刻正在氣頭上,說什麼也是白說,倒不如干脆什麼都不說的好。
他將馬栓在酒家門前的馬欄上,快步走到方才自家少爺站著的木欄前,看了看,看到自家少爺調戲良家婦女的那張告示後,他直接上手就給扒拉了下來,揉成團,狠狠地摔到地上,跺上幾腳,直到那團告示被他踩扁踩爛後,才瞪著眼吹著稀鬆的鬍鬚走向酒家。
白衣少年一隻腳剛踏進酒家的門檻,就停住了,他看著眼前一臉蒼白的少年與那眉間一點硃紅的年輕僧人,不由得愣了愣,白紗下的面色亦是微變了一瞬。
李真浪起身看著這名頭戴斗笠白紗的山間來客笑了笑,說道:“客官請進。”
那名年輕僧人亦是對著他頷首笑了下,並未開口說話。
“少爺怎麼不進去?”黃牙老兒說著來到門口,看到屋裡的兩人後,也是微怔了下,隨後又恢復如常。
“夥計,兩壺好酒,再弄點吃的。”白衣少年同黃牙老兒走進了酒家,找了張桌子坐下,對著李真浪說道。
“客官稍等。”李真浪應了一聲,轉身就去拿酒,順便還問了下那名年輕的僧人是否也要喝上一壺,本就是隨口一問,估摸著那和尚應該會婉言謝絕,畢竟出家人嘛,他知道,酒肉不沾的。
哪知年輕僧人起身頷首道:“施主好意,棋僧心領了,只是,棋僧身上不曾裝過銀錢。”
李真浪點點頭,轉身走向後廚,心中明白了這和尚的意思,沒有說不用,只是說沒錢,那就是說,這和尚也喝酒,李真浪笑了下,從酒窖裡搬出一罈用黃泥密封好了的酒水,用著小漏斗打上三壺。
等夥計上酒的同時,白衣少年刻意壓低了聲音,同黃牙老兒說道:“這和尚的修為大概是什麼境界的?”
聽到自家少爺的問話,黃牙老兒沉眼看了看那名年輕僧人,低聲說道:“看不出來,挺麻溜的,要我說,最少也有著頂峰的修為,不然,不可能比咱們先來到這酒家。”
白衣少年輕輕點頭,道:“可惜了,這和尚要是能有絕塵境的修為,那將會很榮幸能夠見識到本少爺的刀行劍絕,可惜了……”
見自家少爺搖頭惋惜的姿態,黃牙老兒張著嘴角,又不說話了,自家少爺,自個清楚,先天境之下第一人嘛!於絕塵境難逢敵手,未曾一敗!而絕塵以下,更是無人能夠讓他刀劍齊出!號稱絕塵境第一!初入江湖天下無敵!
黃牙老兒微嘆了聲,心中明白為何老爺非要把少爺趕到這江湖上走一走了,年輕人,有傲氣是好事,可傲的沒邊,這就有點扯淡了,眼下就憑少爺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莫說是老爺了,就連他流三也擔心將來自家少爺繼承了那無相城城主之位後,這無相城數千年的基業會不會就此斷在了少爺的手裡?
李真浪兩手拿著三壺酒,端著一盤牛肉片,笑道“酒來了,兩位客官請慢用。”他先將兩壺酒,一盤肉,放在白衣少年面前,隨後又走到年輕僧人跟前,溫和道:“小師傅沒帶銀錢也無妨,這酒,我請你喝了。”
年輕僧人再次起身,微微頷首,對眼前面色蒼白無力的少年說道:“棋僧謝過施主。”李真浪笑了笑,把酒放在了桌子上。年輕僧人見他轉身走向櫃檯,也笑了笑,隨即再次坐下,拿起那壺酒,自斟自飲。
白衣少年笑道:“和尚你下棋還喝酒,依本少爺來看,不如就還俗算了,和尚你還俗,少爺我請你吃肉,你看怎麼樣?”
這話讓李真浪心中也感到了好奇,趴在櫃檯上,看著那名年輕和尚不說話。
年輕僧人緩緩抬手,舉杯淺飲一口,唇紅水潤,笑道:“棋僧下棋亦是修行,不礙事。酒水酒水,無水不成酒,在棋僧眼中,酒水水酒,皆是無異,還俗與否?也不礙事。肉與白粥,皆可飽腹,在棋僧眼中,不過同是食物罷了,吃肉與否?也不礙事。當然,棋僧如今不吃了,出家之前還是吃過,施主好意,棋僧心領了。”
李真浪趴在櫃檯上,暗自點頭,覺得這和尚的思想挺前衛的,正應了那句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別說酒肉了,自己生前可見過不少娶妻生子且還有著高等文憑的俗家弟子,都已經形成了一種職業,眼前的和尚和他們一比,那可算是小巫見大巫了,下棋喝酒而已,就算是真的吃肉,那也算不得什麼。
說到下棋,李真浪眯起了眼睛,不停的捻動手掌,看著那和尚背在身後的東西,倒覺得還真像是一副棋盤。
白衣少年站了起身,一手執著酒杯,走到和尚的桌子前,一隻腳踩在長凳上,微弓著身姿,緩緩道:“酒肉不拒,那女色呢?只要和尚你還俗,本少爺在醉風樓為你擺上三日酒席,醉風樓的姑娘們,任你挑選,幾個都成,全要都成,怎麼樣?”
黃牙老兒一聽,蠕動下嘴角,半舉著酒杯,遲遲不喝,搖搖頭,略顯一副嫉妒的神色。
李真浪咧嘴笑了笑,覺得這白衣少年應該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子弟,說話做事吊兒郎當的,什麼靠不靠譜,全憑心意,而他身上揹著的那對刀劍,屬實不賴,比那些整日圍在酒家門前看告示的江湖人士手中的刀劍,要好上太多,但是,那醉風樓倒讓李真浪心裡凝重起來,不知道那白衣少年說的是不是無相城的醉風樓。
只見那年輕和尚淡然一笑,對白衣少年玩世不恭的姿態也未生氣,就是說道,“此話當真?”
聞言,酒家內的幾人皆是心頭一顫,包括,白衣少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