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聽說了昇平街那裡的後續發展。
該死的,那個杜縣令怎麼會剛巧經過那裡?還把這事給攬了過去!
剛才朋友告訴他,杜縣令先把鄒師傅和幾名大夫叫到茶館裡詢問情況,現在還打算回去開堂辦理。
說不準很快就有人過來,找他這個周府主人去問話了。
周況下定了決心:絕育藥的事,必須得找個替罪羊去頂下來。
他之前跟香嫂子商量過了,所有下人裡最容易被栽贓的就是月萍,因為她這幾天一直在郭氏院子裡做事,人也老實,只需要編造個理由,比如說郭氏虐待過她,她懷恨在心,伺機下藥報復。
而且月萍家裡有人生病,正需要銀錢,周況已經想好了,用錢去堵她的嘴,讓她乖乖把這事認下來。
反正藥沒喝下去,承認了這事,最多也只是打幾板子。
誰知道那郭氏橫生枝節,把月萍搶過去,直接弄亂了他的計劃!
周母見他怒氣衝衝地闖進來,忙問他怎麼了。
一聽說是絕育藥的事被揭破,老太婆頓時露出懼色,怪罪兒子道:“你這孽子,怎麼這麼不小心!這下可好了,外面的人都該知道你給她下藥的事了,以後我這張老臉可往那擱喲,孽子……”
周況毫無平時的學子風度,暴躁地橫了他母親一眼:“怪我?藥方是你找人開的,藥也是混在你的養身湯料裡購置進來!要是杜縣令追查進來,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
被他這麼一嚇,周母坐在床邊抖個沒完,頭上叮噹作響,弄得周況更加心煩。
他伸手拔了她髮髻上那些紅紅綠綠的東西,往被面上一擲!長袖擦著周母的面頰過去,一陣涼風扇起她敷面的脂粉,一片做作的香味。
“你,你想幹什麼?!”周母哆嗦著問。
周況重重地嘆了口氣,蹲到老母面前,懇切道:“娘,下藥的事咱倆都有份,誰都跑不了,兒子如今只能想到一個辦法,就看娘舍不捨得了。”
“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捨得?捨得什麼?”
周況目光灼灼,先說了自己坑害月萍不成的事,繼而向母親提出:犧牲香嫂子,換他們倆一個安寧!
“這怎麼行!”
周母第一反應就是離了香嫂子她可怎麼辦,可是在兒子的勸說和威脅下,她最終怯懦地點了一下頭:“那我找她說說吧……”
“要儘快!杜縣令的人很快就到了!”
“好,好的!”
母子倆的對話,被藏在窗戶底下的月萍聽得真真切切,她趕緊跑回來告訴了蘭疏影。
杜夫人這會還沒走,聽了這番話,她對母子倆的無恥程度又加深了印象,寬慰道:“妹妹別怕,我這就回去告訴……”話沒說完,她忽然見到對面的郭氏抬起手掌。
蘭疏影沉吟道:“他們購置藥方的證據不好找,平日裡的採購都是香嫂子經手,要說是她下藥,外人看來也是合情合理。而且周府裡幾乎都是被他們籠絡的人,一定會向著他們說話,到時候證據不足,案子就得僵在那兒。”
“那也不能就這麼讓他們逍遙法外,他們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第二次!防來防去,何時是個頭啊?”
“那就不防了吧。”蘭疏影抬起頭,剛被淚水洗過的眸子清亮有神,鎮定道:“先讓他們把香嫂子推出去,後面的事我已經有主意了,姐姐就等著瞧好戲吧。”
見她說得自信,杜夫人略微猶豫,站起身說:“好,我聽你的。”
但她隨後就匆匆告辭離開了,想必是打算在開堂之前把周府見聞告訴杜縣令。
“杜夫人真是個好人啊。”月萍喃喃自語。
識海里的郭宜臻目瞪口呆,完全不相信這是她認得的那個杜夫人!
說好的高貴冷豔呢?
說好的沉默寡言呢?
怎麼突然就變成仗義執言的俠女了?她居然還特意找到周府裡,主動要求幫忙,這,這個杜夫人該不是也被孤魂野鬼附身了吧?
郭宜臻死纏著要個解釋,蘭疏影淡淡地說:“要是你發現自己被下藥之後能多個心思,去查問,去揭穿,做出要跟他們魚死網破的樣子,或許她也高看你一眼。”
可是原該有的命運線裡,郭宜臻知情之後只有哭泣、忍耐和屈服,險些被周況休棄,直到被接回去做了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