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回過神,繼續燒火。
沒過多久,他把碗的雛形拿過來,拉開爐子,把碗放進容器裡,又放進爐子,扒拉我一下,“一邊去,這個活你幹不了。這個過程大約需要十個小時,你們可以去睡覺。”
我蹲在劉巧手的旁邊,拿出煙給了他一支,忍不住地問:“燒碗不是這個過程吧,應該是制模,上釉,你拿個坯子就燒,步驟似乎不對。”
劉巧手接過我的煙,白了我一眼,“你懂個屁,唐宋時候怎麼燒的你見過。還不是在電視裡面看到的,現學現賣。古代給皇室燒製瓷器,那都是秘密,怎麼可能傳入民間?真正的工匠都是單傳,甚至有的皇帝死了之後,連工匠都殺了,就是不想把秘密流傳出去。”
我說:“一個瓷器,又不是聖旨,哪有那麼多秘密。”
劉巧手道:“那是你不懂。有些瓷器上面的圖案代表著皇室的秘密,既然是秘密,又怎麼能讓外人知道。這就好比《史記》,都是真的嗎?無論是《史記》,還是其他記載歷史的書,都不一定是真的,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現在的新聞,報紙,網路,不都一樣嗎?就是那個最牛逼的節目,不也是一片和諧,一片繁榮,最後一片痛苦嗎?野史有很多也是真的,真正的想知道歷史,那就多瞭解民間。清朝才滅亡了多長時間,世人皆知康乾盛世,又有多少人知道那時的老百姓連飯都吃不上。當時英法打到了北京,要是沒人給他們帶路,恐怕他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出來,又是誰帶領著他們找到了圓明園?這些,你在歷史書看到過嗎?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你知道這是誰寫的嗎?就是他的後代帶頭去的……”
他和我說了很多。
同時,我也知道了,他其實挺孤獨的。像他這樣的手藝人,混在古玩行裡,都是坐上賓,可以說他見過的世面比普通見過的多得多。享受了城市的繁華,也過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現在卻隱藏在這窮鄉僻壤地方繼續做著贗品。
他的心態很好,強過太多人。
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我從未有過的感悟。
也許,只有放下,才能解脫,只有解脫,才能大徹大悟。
鳳凰只有浴火,才能涅槃重生。
我實在忍不住,回去睡覺。
但初畫沒有,一直坐在門口,擺弄著手裡的匕首。
直到叮噹的聲音把我吵醒,劉巧手已經燒完了碗,正放在桌子上面自然冷卻。他正敲打著黃金,打造成一段段,又用砂紙細細打磨。
我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
就簡單地幾根金條兒,他就足足做到了下午。
忙活完這些,他才開始給碗上釉,依然沒有圖紙,就靠腦子和手的配合,漸漸的,一隻老虎的外形形成。
又到了晚上。
屋裡的燈光暗淡,他卻不以為然,拿起挫刀開始把老虎黃色的部分打磨掉,打造出凹下的樣子,再把黃金鑲嵌進去,再一次填上粘土,開始燒製。
不過這一次的時間不長。
等到自然冷卻後,繼續打磨著細微的痕跡,不過對於那層釉面,沒有絲毫的破壞。
天亮之後,他又開始忙活,又一次給老虎黃色的部分上釉,這一次他親自燒爐,根本不用我,同時密切關注著溫度的高低。
直到二十四小時之後。
他才開啟爐門,把碗取出來後,立刻放進油裡。
油的表面燃起大火,但碗沉入了油底,在油裡進行冷卻,他用溼布把油桶蓋住,油熄滅後,拿出碗,又放進水裡,用一種特製的毛巾在水裡細細擦拭,把碗取了出來,放在桌面上,對我說:“看看,你能不能分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