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主一僕在前引路,喻大夫在後跟隨,一盞茶功夫,來到一個巍峨高大的宅門前。
“喻大夫,裡邊請。”
“好,領我去看病人。”
走過寬闊幽森的庭院,繞過廳堂,來到內室。只見病榻之上有一年輕婦人,正閉目靜臥,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她睜開了眼睛。
“娘子,我請了喻大夫來給你瞧病了。”
病人面容枯槁,雙目深陷,口鼻枯黑,黯然無神,如同一骷髏。
“先把這邊的手給我,切切脈。”喻大夫說。
“娘子,手給大夫。”
“二十餘日,粒米未進,二便也不通麼?”大夫問。
“是的。自從起病之後,就二便全無。不要說米,喝口水都往外吐,一個勁往外吐痰沫。”黃少爺代答。
“好,左手的脈。”
“多位大夫都說是膈症,還說脈已離根……”黃少爺輕聲說,生怕被病人聽了去。
“不然,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者死,是吐則未必死也……病人今吐,可知氣高不返,中無開闔,治中為此證關鍵。”
“喻大夫你可以治!”
“不難,緩緩治之,自然逐日可見效。”
“那請您速速開方,救我娘子!”
“好,拿筆墨紙硯來。”
“先生請跟我去書房。”
書房之內,筆墨紙硯俱全,片刻處方寫畢。那少爺接過來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這郎中的字竟然如此漂亮,竟是“齊王體”,他收藏了不少齊王的書帖。此人的字已經十分接近老齊王的水平了,如果不注意看,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正當黃少爺要打發管家出去抓藥的時候,進來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
“父親大人。”少爺向那老者躬身作揖。“聽說你從關帝廟請來一草藥郎中?”那老者問。
“父親大人,就是此位從江西新建來江南訪友的喻大夫,喻大夫已經診過病,方子也開妥了,孩兒正要讓管家出去抓藥。”
“哦,拿來我看看。”老者說罷一把抓過藥方,捏在手裡一味味的細讀起來。
看到紙上的書法,他先是“嗞”地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嘖嘖稱奇:“嘖嘖,好字!好字!遼東人參……此藥可貴啊!得幾十塊銀元吧!我說兒啊,你媳婦眼看不行了,親友都已通知到,他們可是連輓聯都寫好了,你隨隨便便找個草藥郎中來,白白的糟踐一通銀子,這敗家也不是這麼敗的哇!”
老者讀到最後上面的遼東人參兩錢,頓時勃然大怒,對兒子大聲斥責道。喻大夫瞠目結舌,沒想到這一位富貴的員外,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吝嗇鬼,而且如此的冷血。曾經家變,品嚐過人間冷暖的喻大夫頓時勃然大怒,骨子裡那股傲氣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他怒斥道:“且慢!黃家老太爺,你家兒媳並非是不治之症,你為什麼偏聽庸醫之言,非要見死不救呢!”
“哼,揚州城那麼多醫生都是庸醫,獨獨你一個外來遊方郎中是良醫?豈有此理!我看你倒像是有和藥店勾結,售賣貴重藥材牟利之嫌!去年瘟疫期間,甘草都漲到了人參的價格,你們這班黑心眼的藥商,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簡直是不可理喻。你已是知天命之年,居然會如此不通達情理,為了一點小利,置人命不顧!”喻大夫也毫不示弱。
“這個家,我做主,我說了算!管家,送客!”這吝嗇鬼老者居然下了逐客令。
年輕人也急了,急忙勸道:“父親大人,幾錢遼東人參對我家來說不算什麼……”
“你懂什麼?逆子,還輪不到你來當家!“老子不依不饒地罵道,”咱黃家的家業都是靠勤儉節約點滴匯聚而成,豈容隨便作踐,你媳婦已厭厭待盡,無須再折騰了,等辦妥後事之後,你再娶個吧,錢是要用在要緊處的……”
“這……”那年輕人張口結舌,臉漲得通紅。
“老匹夫!你掉到錢眼你去了嗎?“喻大夫肺都要氣炸了,他怒目圓睜,繼續斥道,”有你這樣做人家公公的嗎?你這樣無情無義的人,誰還願意把女兒嫁給你家!天大地大人命最大。既然你如此心疼買人參的錢,那麼喻某與你打賭,如治而不愈,願意以一百塊龍元為罰!足夠賠你買人參的錢!如果治癒,診金分文不取!”
“什麼?你這外鄉人,竟敢罵老夫!”那黃老爺被罵得一愣,隨即又暗暗驚愕,想這天下居然還有如此怪異之人?治不好他賠我三十兩紋銀,這買賣可是包賺不賠啊!說罷眼珠子一轉,又把話敲死,“算了,老夫不與你計較!不過說話算話,到時候,你賠得出這一百塊龍元麼?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口說無憑,你這郎中必須立下字據!”
喻大夫差點被這老傢伙氣樂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奇葩。此時黃老爺雙目眄視,心道你穿得這樣簡陋,空口許諾,賠不出來,還不是我損失,不過這筆字確實很好,也許可以寫幾副,到時候假冒一下老齊王的書法作品,說不定可以賣個好價錢。看到這老傢伙一副棺材裡伸手——死要錢的模樣。
喻大夫氣不打一處來,想也不想答應下來:”當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