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三郎,不必客氣。我中華儒宗孔子曾教導我們:‘仁者愛人。’李某雖是一介庸醫,卻也不敢忘了此語,”李文博聽了,急忙拱手謙遜地答道,”醫者父母心,這是李某應該做的。你不必如此多禮。”
“中華人氏果然是‘謙謙君子、仁者風範’啊!”姿三郎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感慨萬分地看著李文博和藹的面容,懇求道,“李桑,請一定盡力幫忙,真是沒辦法。十天後,在下就要出征了,母親要是不能動,就不能照顧好自己,我又不在身邊,母親會餓死的。您這是救了她一條命啊。真是太感謝了!”
“姿三郎君,你也該成家了,如果家裡有個女人幫幫你,這才是個過日子的樣子。”李文博規勸道。
“不太容易呀!”姿三郎神情沮喪地說道,“實在沒辦法,現在娶個妻子太貴了。”
李文博裝作不在意,又隨口問道,“哎,怎麼又要打仗了?難道東國又有叛亂了嗎?”
“謝謝!”姿三郎接俞洪敏遞過來的茶水道了一聲謝,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接著往下解釋道,“李桑,這次不是打內戰。領主大人已經平定了東國,不會再有戰事。呵呵,荻原家老還真有辦法,他一出馬,就說服了日本大部分領主,暫時停止內戰,銃口一致對外。“
姿三郎又喝了口茶,繼續剛才的話題:”現在好了!日本和平了,天皇在京都舉行了彌兵大會,各大名已經盟誓攻打下朝鮮之前,絕不相互攻伐。否則,天下共擊之。各位大名和領主將按比例出兵組成聯軍去討伐朝鮮,聽說對馬守直大人和僑居朝鮮三浦已經拿下了整個釜山,佔領了很大一塊領地。看樣子朝鮮人是不堪一擊的,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的。”
“哦?李某近來也曾聽到甲斐郡裡傳言日本三浦僑民被殺……”李文博面色微微一變,卻又迅速平靜下來,若有所思地說道,“今天聽到姿三郎君也這麼說,看來這是真的嘍,領主大人真的是要發兵參與征伐朝鮮的戰爭了?”
“是啊!”姿三郎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沉沉的嘆了口氣,說道,“唉!李桑,在下倒是不怕打仗。只是來的太突然了。這次和以往不同,我們將背井離鄉踏上異域之地……這一去之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唉,我可憐的老母親又有誰來照顧她呢?這件事,讓我姿三郎一直是內心忐忑,難以釋懷啊……”
“唉!你的領主也真是,好好的在家鄉過日子不行嗎?非要這樣打打殺殺……”李文博抱怨了幾句,似乎覺得這樣說不太合適,又閉口打住了,他在藥案後面靜了片刻,這才悠悠說道,“算了,這不關我等百姓的事。對了,大戰將至,你也要多多保重。家裡的事,三郎,你放心,你若被徵調離去,照顧你母親的事兒,就擱在李某身上吧!她的米錢、藥物,李某會及時派俞洪敏給她送去的……”
正在抓藥的俞洪敏聽到了,也轉過身來微笑著點頭說道:“就是就是!有我師傅在,姿三郎,你就不要為你母親的事兒煩惱了。”
“這是真的嗎?李醫生這麼做,在下該怎樣報答才好呢?”姿三郎聞言又驚又喜。
見李文博微笑著點點頭,姿三郎眼淚立刻流了下來。突然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著說道:“李桑,你們師徒倆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我們東瀛有句古話:‘志士報恩,在行而不在言’,日後,李醫生和俞小哥只要發一句話,我姿三郎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皺一皺眉頭的!”
“哎呀!快快請起!這是應該的,不必如此。”李文博急忙起身去攙扶他,擺了擺手說道,“姿三郎君,剛來東國的時候,我們這所藥房被那些浪人敲詐勒索,若非閣下挺身而出仗義解圍,李某又豈會有今日之餘力來照顧你母親?說起來,這也是平日裡姿三郎行善積德的回報啊!”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沒想到李醫生一直將這事掛在心裡,這些年,在下承你恩惠太多,受之有愧呀。”姿三郎依然趴伏在地上,只是連連叩頭,“這次您的拳拳心意,在下生受了,等在下西征回來,必當湧泉相報。”
“呵呵呵,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既然大家是朋友,就別謝來謝去了。”
李文博舉步上前又將他扶了起來,俞洪敏也將抓齊包好的藥物遞到了他手上,李文博含笑說道,“朋友之間就該肝膽相照。你我平等相待、真誠相助,本就是分內之事,談不上什麼報答不報答的,你且拿藥回去好好調理母親的腰病,這幾天一定要按時送過來針灸。如果順利的話,估計三天後,你母親就能夠慢慢下地走動。”
“真是太感謝了!”
姿三郎抹了一把眼淚,慢慢伸手接了俞洪敏遞來的藥包,在俞洪敏的幫助下,把母親背在背上。走到門口,姿三郎轉過身來,雙目噙著淚光,揹著母親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帶著謝意轉身而去。
此刻殘陽如血,灑在石和城中石板鋪就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的詭異。李文博站在店門口處,目送著姿三郎走出了很遠很遠,方才折身緩緩走回店中。
他坐到藥案後邊的木榻上,師徒兩人相對而坐,面色一下凝重起來,李文博靜靜地深思了許久。然後,他對俞洪敏說道:“洪敏,日本有了新動向,國內還不知道這個情況。看來今天要首次動用電臺了。這麼遠,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唉,不管了,今夜試試再說。”
“師傅多慮了。放心吧!咱們王爺弄出來的東西肯定管用。“俞洪敏倒是很有信心,他站起身來說,”徒兒把店門關了,順便看一看門外有沒有什麼閒雜人,等天黑了我再把天線安裝好。聯絡的時間是晚上,反正每天有三次可以聯絡的機會,一次不行就試兩次,多試幾次總會可以的。咱們時間很充裕。”
“但願一切順利。”李文博依舊信心不大,憂心忡忡的說道,“洪敏,這玩意兒如果不管用,你得冒險去一趟京都,找到盧掌櫃的手下,雖然我們不是一條線,但事情緊急,不得不打破常規了。他四海商社的路子比我們野,肯定另有辦法傳遞訊息。”
“行,就按您說的辦。”俞洪敏也嚴肅的點點頭,說道,“放心吧,師傅。如果電報聯絡不上,徒兒就跑這一趟,不管多困難。我一定會把訊息送回去的。”
出乎意料,事情比想象的順利,晚上九多鍾第一次聯絡,就和青島的總檯聯絡上了。月色朦朧,同仁堂藥房內院的一座閣樓上。師徒兩人興奮的看著青島發來的回電,“情報已查收,總部要求東國站查明日軍的兵力,出發的時間和地點,向你們致敬!青島總部。”
“嘖嘖嘖,這東西真好使!”李文博感慨道,“殿下真乃神人也,以後方便多了。隨時可以聯絡總部。”
“別介!師傅,還是少聯絡一點吧。再來幾次,徒兒就快掛掉了。”
俞洪敏喘著粗氣吐槽道,剛才發電報時的那番操作,幾乎把他累得癱倒在地,說實話,他可不想再來一次了。總部為他們配發的是十五瓦的電報收發機,電源要用手搖發電機發電,必須兩個人同時操作,不用問這種體力活肯定是俞洪敏這個當徒弟的來操作。
這破發電機足有四十多斤重,發電機連著折式搖柄,兩隻手握好搖柄,坐上去以後剛好看見發電機上的電錶,兩手搖轉,必須保持錶針在右方綠色區。說實話,俞洪敏也是第一次操作這玩意兒,培訓的時候都是柴油機帶動的電機發電,根本不用操心。
開始啟動的時候還很輕鬆,當李文博開始按電鍵時,俞洪敏只覺得手中搖把突然變得很沉,十分鐘時他已全身溼透,十五分鐘時他開始缺氧,看人都變成兩個,三十分鐘後他都忘記了自己姓啥!一句話,就是快沒知覺了!
李文博看著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徒弟,咧嘴一笑,調侃道:“真的這麼難嗎?虧你還是練武之人,得啦,下次換我來搖吧。”
“師傅啊!還是算了吧,這活您還真幹不了。“俞洪敏露出苦笑,指著那坨鐵嘎達說道,”別看這玩意了好像不費勁。可你只要一發報,那搖柄重了不知多少倍。“
喘了一口氣,俞洪敏繼續訴苦道:”您不知道,徒兒年輕力壯,剛才都差點背過氣去,您這位文弱書生還是別湊這個熱鬧了,現在徒兒才知道每個情報站為什麼都要配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敢情是累傻小子,純粹是把我們當驢使,讓我們下苦力的啊!”
“哈哈哈。”
李文博捋須大笑。
夜空中,烏雲散盡,月兒也露出來它皎潔的面龐,月光照進窗戶裡,夜晚一下子變得格外的靜謐,師徒倆都不再說話。他們抬頭看著月夜各自想著心事,小小的閣樓裡多了一絲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