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落了一枚黑子,轉而像是提醒她似的,“宮裡的事,蕭大人最好別插手了。”
蕭何冷笑一聲,“現下才說別插手,是否為時已晚?當初可是你讓我埋伏在慕初然身邊,去打探銅盒鑰匙。我既身在其中,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說話之間,她落下一白子,提了兩枚黑子。
慕容抬起眼睛,望著蕭何,似在打量著她,許久,才輕嘆,“蕭大人對仇家總是這般心善?”
“你不用激我,”蕭何回望著他,似乎無意躲避他的目光,直視著他面具之後的雙眼,“比起某些藏頭露尾之輩,我求的是心安。就算是報仇,也不能毀了自己為人處世的原則!”
她說完之後,以為慕容會生氣,沒想到他只是笑了笑,彷彿沒聽出蕭何話裡的諷刺,繼續落了一子。
“蕭大人畢竟年輕,有些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所見不過是你心中所想,並非事實真相。不過事事都求真相,未免太累。做人,也要難得糊塗,方能在這世上求一隅安身之所,身安,心才安。”
蕭何輕蔑一笑,故意歪著頭看他,“慕容先生七老八十了嗎?何必在我面前故弄玄虛?既然說了合作,就該拿出些誠意來。如今我卻看不到誠意何在。”說完,她也落了一子。
慕容在她落子之後,迅速跟著落了一子,便一氣提走了三枚白子。蕭何靜靜看著他手上動作,面上不顯山水,愈發沉穩。
“蕭大人要誠意,我這裡便有誠意,雙手奉上。”慕容說著,從懷裡取出一瓶白玉瓷瓶,遞了過來。
蕭何認得這小瓶子是之前他給自己那瓶能讓人吐真言的奇藥,便伸手接了過來,又聽他言,“這忘憂當真是最後一瓶,還望慎用,莫再浪費了。”
蕭何將藥瓶捏在手裡把玩了一會而,才收了起來,復抬眼望向慕容,“我很好奇……”
慕容斂了眼神,似看穿她心思一般,“我若是你,斷不會把這麼珍貴的藥隨意浪費在別人身上。你該知道,不要隨意惹怒不怒之人。”
他這威脅語氣滿滿,蕭何反而笑了,“先生原來是這般小氣。”
雖然慕容勢力之大,不容小覷,但蕭何倒也不是真的怕了他,只不過現下這個時期,沒必要與他鬧翻,更何況慕雲景還在他手上。所以,不如虛與委蛇,互相利用而已。
他二人的棋局下到一半,勝負難解,外面有人來報,“主人,該出發了。”
慕容帶了一絲憾意,對蕭何說道:“看來這盤棋今日下不完了,改日再與蕭大人切磋。我們走吧。”蕭何也不多問他去哪,只是跟著他出去,上了馬車。
這馬車制式華麗,非一般租用的尋常馬車,更像是達官貴人家的私車。蕭何留了心,多看了幾眼,只不過馬車上的旗紋被有心遮住了,沒能看清。
慕容定是與朝中某大官有所勾結,蕭何在心中暗自猜想著。
在車廂裡,慕容正襟危坐,蕭何在旁邊,細細觀察著他。除了他總是戴著面具之外,衣著倒是十分考究,頗有世家子弟的風采。他的言談舉止,也說明此人出身並未寒門。
一個人舉手投足的細節,跟生活習慣都是經久歷年形成的,不是朝夕可以練就,就如她當初扮男裝,也是一直偷偷觀察別人,在鄉野之間混了很久,本以為她會學出一副山野小子的粗獷模樣,但她骨子裡的文雅卻是粗布麻衣難以遮掩的。
馬車出了城,行駛得就快了些。
在彎道上,車輪被路上石子磕了一下,車廂一顛簸,蕭何沒坐穩,歪倒在慕容懷裡,被他扶住。蕭何略尷尬,抬起眼睛望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在那張銀質面具上映出自己面頰微紅的倒影。
她坐直了身子,他也鬆開了手。
兩人並無對話,尷尬的也只有蕭何自己而已。
她愈發對面具下他那張臉生了好奇,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馬車停了之後,蕭何剛想探頭去看看到了什麼地方,便被慕容從背後點了啞穴。她轉頭怒視著他,那眼神是在質問他為何背後偷襲,慕容淡淡一笑,“一個時辰不能出聲而已,也是為了你的安全。下車去吧,看到熟人也別太驚訝。”
蕭何張嘴,發現自己果然不能出聲,也無法追問。
她幾乎是被丟下馬車的。
這裡她是認得,在官道上,前面不遠就是觀音閣。馬車將她丟下之後,示意她向前走,便不再停留,車伕駕著馬車便一路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