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薛將軍的屍首已經運回,宰相府邸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能進府中的都是些王公貴族,士紳豪門,他們肥馬輕裘,厚備千金,親身站在靈堂前,神色悲愴,一拜再拜。
府外,無數乞丐聞風而來,皆想博得這腰纏萬貫的紳士們一點施捨,卻無一人沒被侍衛踹倒在地的。
窮人與富人,自古就不相容。
壓抑的靈堂布置得莊嚴肅穆,薛平之那微微發臭的屍首已被丫鬟們換上了壽衣,裝進了鑲嵌金絲檀木的棺材中。為祛除那本已腐爛的屍臭味兒,堂前燃燒的香火異常多,青煙陣陣,嫋嫋旋空起。
薛母一雙老辣的眼睛一直在穆易慈的臉上打量著。穆易慈端莊典雅的坐在軟綢圓凳上,一顰一笑皆泛著大家閨秀身上少有的高貴氣質,且不說她那宛如銀杏漂亮的臉蛋,就憑她身上這一股自然而然的高貴之氣,已是其他五位少夫人不能夠比擬的。薛母這些年閱人無數,此刻竟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姿色驚人的女人,她的渾身,就像是裹著一層無比吸引人的光芒,令人無端的歡喜,沉迷。
這等姿色,若非薛母知道她身世普通,多少有些芥蒂的話,恐怕內心早已接受——當真是個絕豔傾國的女人。
觀察了半晌,薛母發現,這個女人落落大方,雍容不拘,嫻靜端莊,配上這張瓊姿花貌,嫵媚俏麗的臉蛋,還真討人喜歡。
“你將平之被殺的事一一道來,不得有半分隱瞞。”
薛母終是面無表情的開口,打破了頗為沉默的局面。
穆易慈臉上悽然不已,似在強忍著淚花,哀道:“此事還得從那個被駁去今科狀元身份的黃彥朝黃貢士說起。他因不滿自己的身份被平之賄賂翰林主考官而遷怒於易慈,公然攔截我們的親事,平之一怒之下,命歸雲二老前去將黃貢士殺害。原本以為一切都順利,不想那黃貢士結交的兩位朋友前來尋仇,那倆人一身武力不俗,不僅殺光了我穆家所有人,還將平之的十萬鎮邊將軍都屠殺殆盡……十不餘一。他們,是魔鬼,殺人不眨眼……”
穆易慈一邊說著,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忍不住渾身輕輕顫抖起來。
薛母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穆易慈臉上的表情,不由得赫然而怒,厲聲道:“區區兩個人,怎可屠殺十萬大軍,穆易慈,你還不從實招來。”
“老夫人,六少夫人說的沒錯!你看看我這一臂,便是被那二人所斷。子云老弟,也為了救老夫,死在他們的劍下。”
魏不歸揚了揚左手空蕩蕩的袖子,也是滿臉的憎恨之色。
“兩個人,就將十萬大軍片甲不留?”
薛母愕然,身旁的五位夫人,也都覺得不可思議。兩個人,怎麼可能鬥得過薛平之那十萬精兵良將?
“正是。老夫人,他二人年紀尚小,實力卻不俗。老夫懷疑,他們的身份絕不一般,應該是隱世宗門的弟子。”
魏不歸只覺胸口鬱結一口悶氣,無法發洩出來。
李忘塵和洛羽,早已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和恐懼。
但魏子云的仇,他不得不報,哪怕是得罪了那些實力滔天的宗門,他也在所不惜。
薛母被魏不歸的話嚇了一跳,憤然站起道:“什麼……那我兒子的仇,不是不能報了嗎?”
她固然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的隱世門派,絕非她薛家能夠招惹得起。
魏不歸見狀,站起身行禮道:“老夫人別怕,那些宗門,已不顧凡塵之事,潛心修仙,只怕顧不上他二人。”
“你這是何意?”薛母問道。
“老夫認為,此仇不共戴天,必報。宰相大人身邊有幾位高人,任那二人實在再高,也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暗地刺殺,然後嫁禍他人,就不怕被那些宗門盯上。”
魏不歸用手比劃了一下,渾身散發出陰冷的氣息。
“嫁禍他人?嫁禍給誰?”薛母詫異的看了一眼魏不歸,總覺得今日的魏不歸和過去有些不一樣了,他變得睿智了很多。
魏不歸神秘的道:“老夫人想嫁禍給誰,也得看這人到底有什麼實力了,橫看整個陳國,唯有一人爾!”
薛母目光猛地縮了起來,她如何不知魏不歸話裡的意思。
一旁的穆易慈泰然自若,絲毫不受其影響。魏不歸所說的一切,她豈能不知,恐怕薛母再怎麼也猜不到,這個計策是她想出來的,而這一切,都是她計劃的一部分。
薛母鄭重的想了想,略微猶豫,出聲道:“道長,請裡面敘話。”
魏不歸應了一聲,跟著薛母向裡屋走去。
一時間,富麗堂皇的大廳裡,唯有六個女人圍坐在一塊兒,空氣霎時間變得壓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