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何苦呢?”
沈怡心拍著陸川的肩膀,苦心勸道,“沈家數百年基業,與國同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呵呵!”
陸川失笑搖頭,目光平靜的拍了拍心口道,“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我呀,這口氣不順,這輩子都不順!”
說完,邁出涼亭,向院外行去。
前塵往事,再無瓜葛。
沈怡心閉上眼睛,無聲長嘆。
她知道,自己勸不了這個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聰敏如她,在陸川從小梁堡重新回來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這少年人變了。
陌生中,透著令她都為之恐懼的冷漠!
那雙看似澄澈稚嫩的眸子,不經意間看人時的高高在上,有如俯瞰蒼生的神祗!
至今想起,都覺不寒而慄。
這一刻,沈怡心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是沈家嫡女,有養育教導之恩,可也有毀家之仇,但如今母女兩人都棲身沈家,依傍在這棵大樹下存活。
但她同時也是陸大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從未對她有半分不妥,哪怕她是懷著身子進門。
相識相知十年,即便當初她只是懷著滿腔怨恨,才做出了再嫁的決定,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
甚至於,午夜夢醒之際,她都分不清漸漸模糊的前夫和陸大有的樣子。
看著陸川的背影,沈怡心眼眶漸漸模糊。
“哥……”
直到沈月茹匆匆衝進後援,看著哭倒在欄杆旁的母親,抱著的包裹啪嗒掉在地上,眼眶漸漸紅了。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愛護她的兄長。
雖然自幼長在農家,可自小早熟,懂得照顧重病的哥哥。
來到京城年餘,交流的圈子更是豪門貴女,王孫貴胄,耳濡目染自小,心性漸漸成熟,已然懂得了許多許多。
……
內城門口前,陸川駐足,平靜看著老車伕。
“夫人是個苦命人!”
老車伕渾濁的眸子漸漸清澈,竟是有如一汪清泉,卻深不見底。
“呵!”
陸川垂首輕笑,無奈中透著一抹少年人應有的靦腆。
沈怡心確實是個苦命人。
年不過雙十,懷著身孕,橫跨萬里之遙跑到邊疆。
本是豪門貴女的命,卻生生過了十幾年村婦的日子,守著憨拙的丈夫,病重的繼子,日漸長大的愛女。
這種變化,不經歷其中苦楚的人,沒有資格置喙。
但世間苦命之人,又豈獨獨沈怡心呢?
那些流離失所的亂民,為了一口飽飯而丟了命的軍卒,還有掛在城頭箱籠裡,被石灰醃製了的稚嫩頭顱。
即便陸川努力去遺忘,可總在不經意間,會想起那一張張瞪大了無神雙眼,張大了空洞嘴巴的臉孔。
似乎,下一刻就要將他吞沒進去。
“忘不了啊!”
陸川摩挲了了下下吧,已經有些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