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娘子,楊娘子?”
崔元藻在陷入沉思的柳蘭茵眼前揮了揮手。
柳蘭茵回神,掩面道:“讓您見笑了,我有點怕。從昭義鎮逃出之後,我惶惶不可終日,一心想來長安投奔十四郎,恰好在潼關驛遇到陸仟,因喜歡書畫,故與他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哪裡曉得會有這樣的禍事呢。”
崔元藻暗暗好笑,這故作柔弱之態的娘子可曾發現自己的坐姿已是踞坐之態了呢?
崔元藻不動聲色道:“那娘子覺得,陸仟是怎麼死的?”
來時,崔元藻其實已看過卷宗,這真是一件咄咄怪案。
陸仟在趙景公寺的東禪院裡修繕壁畫,連修了三天三夜後,突然就暴斃了。
這三天裡見過陸仟的只有楊娘子,自然嫌疑人非她莫屬了。
柳蘭茵道:“這件事確實奇怪,陸仟怕人吵他修繕壁畫,把門從裡面反鎖了,死的那天,我叫他用膳,他一直不回,我覺得怪異才撞開了門,結果他已經死了。”
“你一個人撞開的門?”
崔元藻眼皮低垂,柳蘭茵看不見他的表情。
此時她才驚覺,自己說漏嘴了,楊娘子出身弘農楊氏,怎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她想著以後未免露餡兒,不如提前交代,順口就扯了幾個謊:“我自小力氣大,小時身體不好,阿爺阿孃把我寄放在道館裡,學了點粗淺功夫。”
崔元藻看她嘟著嘴,一幅氣呼呼的樣子,有點好笑,又添了把火,“娘子,好力氣。”
柳蘭茵扮了這麼久的賢良貴女,此刻已經有點受不住了,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就讓這崔元藻早點適應他未婚妻是個粗人的設定吧。
蘭茵一拍几案,瞬間一個手印凸顯出來。
她斜睨著眼看崔元藻,彷彿在說,我力氣就是那麼大,怎麼著吧?
崔元藻暗暗好笑,但還是調整好狀態,仿似渾不在意,繼續問道:“這就有點麻煩,無人能證明你進去的時候,陸仟已經死了。”
“所以,那群蠢貨才把我抓了起來。”柳蘭茵不忿道,講完才驚覺此類言語貌似不符合楊娘子的身份,連忙閉緊了嘴。
崔元藻似沒有察覺,繼續道:“倒也不是他們蠢。我看過卷宗了,陸仟身體不錯,沒有胸痺心痛等暴斃之證,仵作也驗過了,沒有中毒之證,全身也無外傷。”
他一遍沉思一邊道,“然而,他死前的表情驚恐,猶如見到了什麼恐怖之物,像是被活活嚇死的。你想想這些天,在趙景公寺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嗎?”
柳蘭茵迷茫道:“陸仟膽子也不小啊,能被什麼嚇死呢?”
“你好好想想。”
柳蘭茵本來就是為了那一千貫,又不是陸仟的奴僕,對他哪裡有什麼瞭解啊?
她絞盡腦汁之後,終於想起,那天陸仟看見那副《地獄變》之後的表情,確實可以稱得上驚恐。
難道陸仟是被這幅畫嚇死的?
“《地獄變》?”崔元藻默默重複了一遍,隨後似笑非笑:“無論陸仟是否因這幅畫而死,如今把娘子救出來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