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藻和柳蘭茵從大理寺出來時,晨鼓都敲了數百下了,坊里居民陸陸續續走上街頭,一派熱鬧景象。
柳蘭茵看著活潑的市井,輕快地吐了口氣,默默在心裡跟崔元藻道歉,千萬別怪她等會兒就要跑掉。
“楊娘子,你最好跟緊我。”
崔元藻卻彷彿是她肚裡的蟲,展開的手心中突然出現幾隻藍色的蝴蝶,詭異地舞動著。
“大理寺獄丞孫茂同意你能隨我外出查案,是因為他已經在你身上種下鎖魂香,無論你逃去哪裡,這種蝴蝶都能找到你,如果你離開的時間長了,我保不準會發生何事?”
柳蘭茵震驚地看著崔元藻。
崔元藻遞給柳蘭茵一頂冪籬:“我們先去吃朝食,然後再去趙景公寺,不能讓娘子你繼續陷在殺人案裡。”
崔元藻帶著柳蘭茵走到大理寺對面的小食店、蕭氏餺飥湯鋪的攤子上。
蕭老丈看見崔元藻過來,殷勤地端上來幾碟鹹菜:“崔評事,昨夜又輪上您值宿?”
“是啊,老丈,來一張胡餅,再來一碗餺飥湯。”崔元藻說著話,卻不錯眼地盯著大理寺的門,他在等他的小廝靈聰。
“好嘞。崔評事,就一碗?這位娘子不來一碗?”
蕭老丈狐疑地看著蘭茵,從沒見崔評事與哪位娘子走近過,不是要修道的嗎?
恰此時,一陣風拂過,掀起冪籬的一角,柳蘭茵的半邊臉露在了朝陽的霞光裡。
蕭老丈覺得他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女郎,忍不住勸誡道:“娘子可知,近來長安城中鬧起了狐妖,專門劫掠貌美的少女。如今膽子愈發大了起來,連菩薩的地方都敢去了,像娘子這樣的人才,真是要小心了。”
柳蘭茵聽得羞怯,剛想謙虛幾句,就被崔元藻截過了話頭。
“老丈無需為她擔心,只怕狐妖還沒劫掠到她,楊娘子已經剝了人家的皮了。”
柳蘭茵此刻才明白,崔元藻根本不溫和體貼,他與崔元芃並沒有什麼不同,反而因為更聰明,所以更刻薄冷酷。
崔元藻並不管柳蘭茵的想法,他把胡餅泡在湯裡,再撩出來時,胡餅浸滿了湯汁,異常鮮美,吃得高興,才有閒心陪蕭老丈閒聊。
“狐妖的事,我聽說過,但怎麼叫連菩薩的地方都敢去了呢?”
“您還不知道?狐妖去趙景公寺了。”
“趙景公寺?”
崔元藻和柳蘭茵面面相覷,又是趙景公寺?
“是呀,那趙景公寺不是前幾天才死了個畫師嗎?說是加強了警戒,派小沙彌巡夜,沒想到,晚上就見到狐妖了。”
柳蘭茵驚叫:“這麼說是狐妖殺了畫師?”
“誰說不是呢?這年頭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蕭老丈喃喃著走開了。
“崔元藻,狐妖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它殺的陸仟,那就不管我的事啦!”柳蘭茵想著,早知如此,何必求助於崔元藻,如今弄得進退兩難。
崔元藻皺了皺眉,他知道狐妖這件事。
大概半個月之前,長安城裡突然有傳言,說是有狐妖半夜潛入各府娘子閨房,吸食少女的朝氣。長安城裡到處戒備,確實有金吾衛看見過狐妖的身影,但狐妖來去無蹤,根本抓不住。
崔元藻並不信什麼狐妖,如今朝廷和昭義鎮在前線打得激烈,後方就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也不知是什麼人要攪亂這灘渾水。
如今更是弄出來一個狐妖殺人案?到底是為什麼呢?
崔元藻打算儘快去一次趙景公寺,但趙景公寺在常樂坊,靠近春明門,而大理寺坐落在義寧坊裡,靠近開遠門,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需橫穿整個長安城,委實有點遠。
他決定不等靈聰了,掏出一吊錢遞給柳蘭茵:“去對面車馬行賃一輛馬車,要大的,能躺,鋪軟墊的。”
柳蘭茵腹誹,那你幹嘛不弄個八抬大轎?
可惜終究沒法,只能不情不願地去賃了馬車來。
——
趙景公寺是隋文帝皇后獨孤伽羅為紀念自己的父親獨孤信所建,到如今已有上百年曆史了,作為隋時的皇家寺院,自有一番氣派,但畢竟年深日久,略顯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