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棋局換了又換,劉羽似是始終沉浸其中,再沒有什麼令穆闕感到不安的問題出現,兩人就這樣在絲竹管絃之聲中靜靜地注視著棋盤上變動著的陰陽兩色。
“先生,這盤棋又是你贏了。劉羽佩服。”劉羽抿了口茶微微笑著。
“君侯說笑了,草民不過險勝而已,但君侯這種大開大闔的棋路才是真正的經世之道。”穆闕急忙推辭。
“經世之道?此話怎講。”劉羽的眼裡閃過一絲精光,他這一晚上絕對不會是為了下棋而下棋,他要的是眼前這位名動雍洛的才子的智謀。
當正在收拾殘局的穆闕聽到這句疑問時原本沉寂的心又撲通撲通地挑起來,連收拾殘局的手都為之一頓。
他要避免的就是這種問話,要麼什麼都不說,要麼說的和沒說一樣,但相較前者更加安全,因為後者亦會成為別有用心之人的利器。
穆闕隱隱猜測眼前的這位年輕君侯想的絕對不會是安安穩穩在這郡城裡過一輩子,他是先王之子,也是先王最後還活著的孩子。
父王的巨大遺產,兄弟的莫名離世,各種矛頭甚至坊間的傳聞都指向當今的齊王。
這種壓力與誘惑他劉羽怎麼能忍住。
按照穆闕的想法,幾乎每盤棋這位君侯的路數都是銳意進取,他不會也沒有可能忍受這種王位被搶的滋味。
所以他要的是上位。
這是穆闕能想到的一種解釋,穆闕雖然挺嚮往新王擁立之功,但他不傻,這種弱勢王子上位何其困難,稍有不慎就連支援的家族都會慘遭覆滅。
這是比奪儲之爭更加慘烈的爭鬥,所以為了他自己穆家的老老少少,他不能也沒有資格把家族帶上一條沒有回頭餘地的死生之路。
穆闕正在奮力思考哪句話能化解自己埋下的坑時,劉羽冷峻驕傲的聲音又傳過來“罷了,本侯就不問了。”
穆闕稍稍鬆了口氣,既然對方不再追問,那他現在只用考慮如何對方的不悅消散,不給以後的自己添一個無法抗衡的敵人。
“先生可聽聞過稷下學宮?”劉羽緊接著說到,完全沒有給穆闕留下思考的時間。
“當下學宮之首,全都是驚天傲世之才才能去的地方。”穆闕感嘆道,言語裡流露出來極大的羨慕。
白子落下,劉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這離他的目標不遠了。
“先生你輸了,劉羽僥倖,趁先生走神才贏下這局,先生棋術不可謂不精明啊。”劉羽感嘆道。“先生可知劉羽也曾在這稷下學習過?那真可謂是凡塵所未有的風景。”
說著劉羽毫不掩飾眼裡的嚮往。
“有聖人之處怎會凡俗,若我有幸能見當今聖人,即便是諸子也無憾了。”穆闕搖搖頭,滿是感傷。
“看先生也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多謝先生賞光光臨我這冷清的君侯小店,這是劉羽的榮幸。那先生後會有期。”說完劉羽衝著穆闕作揖後飄然離去,留下穆闕稍有惶恐的站在小樓上。
穆闕看了看盤上著局棋,嘆了口氣也離開這座小樓。
稷下學宮,那幾乎是天下才子士人的夢想之地,雖在齊國境內,但學子卻是九國之人,傳聞甚至有方外之人。
更加誘人的是它是不限年齡長幼,不限地位尊卑,只要能透過這稷下川便能成為萬人矚目的稷下學士。
穆闕也是從小對那片只在夢裡出現過的輝煌學宮無限憧憬。
但曾有道人駕雲而來,在他降生時說過一句讖語,從而導致他深信天命的祖母無論如何不讓他去什麼稷下學宮,更不許下人對他提什麼讖語一說,他所知道的皆是從府內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來的。
“稷下啊。”穆闕嘆了口氣,走回自己的房間,開始了一天的修煉。
於此同時,東方微微發白,藉著室內的燭火,劉羽正翻找著什麼,他的臉上洋溢的介是喜悅之色。
半個月匆匆而過,穆闕維持著自己平淡的生活,修煉,讀書,和父親學著處理府裡的事物,去看望在山水之中養老的祖父母。
平淡的生活並沒有讓他放下心中所想,反而更加讓他憧憬著那座神奇的學宮。
直到半個月後的夜晚,府裡來了一位客人,沒有儀仗,沒有隨行,月光下只有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
穆闕從父親略微發愁的面容裡猜到了是誰,本該生氣甚至厭惡的心裡竟有一點點的期待,因為他知道稷下的名額可以推薦,就算是地方君侯的命令自己也有機會去那稷下學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