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業三年一月十七,年關的歡鬧已經漸漸恢復往日的平靜,月亮提前升到正空,如千百年來一樣注視著已經奄奄一息的周朝乃至整個中原九國的大地。
月光清冷,翻越重重山河來到齊國東海道,接著流淌向齊國東南最宏偉繁華的雍洛郡城,最後灑在了城裡一座大宅院的書房裡。
江北的一月,夜裡氣溫和十二月份差不多,冷得讓人不願意離開房間。
書房裡搖曳的燭火給房間裡帶來一絲絲溫暖,桌案上橫放著一柄鋒利的長劍,反射著燭火溫暖的光芒,一封信展開著放在劍柄處。
穆闕注視著桌案上的長劍陷入思考。
一個月來他已經收到三封來信,無一例外都是請他去這城裡最繁華的煙花之地——醉笙樓的。
偌大的雍洛幾乎是人盡皆知,這醉笙樓身後的主子可是雍洛的君侯,當今齊王的親侄子,先王的第四子。
自幼聰慧,還曾被稷下學宮的一位祭酒批下“經略山河之才智,掌覆天下之偉力”的評語。
坊間傳聞這位皇子還頗有一種征伐的戾氣,總之眾說紛紜,讓這個年輕的身影變的模糊神秘,給人一種尊貴不可忤逆的感覺。
穆闕拉回紛亂的思緒再次看向那依然展開著的第三封信。
“此劍乃當今王上賜予,當斬違逆天命之人。先生為當世才俊,君子當配此名劍。”
寥寥數字卻讓穆闕看一次心驚一次,信裡雖沒有像前幾次一樣提及邀他相見,但這字裡行間無不透露著邀請,或者說是逼迫。
這“當斬違逆天命之人”分明是說他穆闕就是這違逆王族天命之徒,更是讓穆闕第一次便看見驚出一身冷汗。
已是寒冬的夜間,屋外天空中飄起了雪花,月光依舊冷清,下雪的天氣好像並沒有影響月光的流淌。
穆闕裹了裹身上的裘衣拿上那柄沒有鞘的長劍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他明白這已經和他的私人好惡沒有關係了,自此開始他的家族都有可能捲入一場爭鋒。
穆闕隱隱覺得這位年紀輕輕的雍洛君侯要有什麼謀劃,但具體穆闕不敢想。
哈氣在一接觸冰冷的空氣立馬變成了一團白霧,穆闕推開府院的大門,回首看著這座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宅子將要被捲入一場風波,穆闕不禁覺得心神不寧。
忘塵巷,醉笙樓。
穆闕看著眼前這座佇立在紅塵裡的煙花之地,不禁皺了皺眉,他自幼不曾來這種地方放浪形骸,甚至穆闕的心裡隱隱對這裡的風塵女子有著一種莫名的鄙視。
已是夜子時,本應熄燈入睡的時間,但這裡似乎正當時候一樣,人聲鼎沸。穆闕走到門前侍者傍邊拿出那柄長劍遞給一位侍者,說道“我要見你家主子。”
話裡不掩鋒芒,滿是他穆闕心裡的怨氣。
侍者端著手裡沉甸甸的劍又看看面前這位衣冠華麗的少年,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得罪不起眼前的少爺,索性轉身進了身後的醉笙樓。
“少爺不進來嗎?”另一位侍者作揖賠著笑問道。
“不了,我在這裡等等。”說完穆闕緊了緊裘衣轉身與這座建築離了一段距離。
夜間的忘塵街上瀰漫的滿是歌舞音樂之音,醉醺醺的男子進來走出,較之白天更加繁榮。
“奴家瓊琚有禮了。”纏綿入骨的聲音在穆闕身後響起“我家公子有請,先生隨我來。”
淡青色對襟半臂襦裙在晚風裡隨風輕擺,烏黑的長髮在腦後盤起,白皙的頸項與空中飄落的雪花一般不二,一股幽蘭的清香散在著夜空裡,令人心安。
“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穆闕突然對這位未曾謀面的君侯有了一絲好感“此間美人,確如美玉。”
穿庭過院,像是知道穆闕不喜歡這是非之地似的,自稱瓊琚的女子帶他來到了一座冷清別院的小樓上。
炭火在盆裡燒的正旺,噼裡啪啦的聲音帶著火苗躍出火盆,飄向飛雪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