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伸出兩根如同擀麵杖粗的指頭。
“什麼?二兩!我二兩銀子都能買下你這個麵攤子了!”
那客人破口大罵道,從懷裡掏出一個錦繡香囊,搖一搖便能聽見銀子的響,他伸手探入香囊,扔出兩個銅板在桌上。
“只有二錢!愛要不要!惹惱了小爺信不信把你這攤子給砸了!”
那客人將筷子“啪”地一聲砸在桌上,還將袖子給擼了起來,做出一副要上前打老劉頭的無賴架勢。
老劉頭見那人如此做派,倒也一點都不怯場,只是伸長了脖子朝著那緊閉的黑色大門嚷道:
“賀先生!賀先生!有人吃了面不給錢!還要打我這個老漢了誒!”
老劉頭一邊嚷,一邊看那人的表情,果不其然,那人一聽連忙過來拉住老劉頭,好言相勸道:
“老先生何至於此!不就是二兩銀錢嗎!我給!我給就是了!”
老劉頭看了看那人,稍加遲疑,便又揚著頭開始嚷:
“賀先生!賀先生!”
“我給!我給!我給三兩!”
那人似乎是真怕老漢將他口中的“賀先生”給喊了出來,連忙從香囊裡面掏出三兩銀子塞在老漢的手裡。
老劉頭掂量了下手中銀子的分量,這才收起架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攤子上。
那人見老劉頭沒再鬧,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重新走回麵攤的位置。
“客官您坐!客官您坐!”
老劉頭得了銀子,眉間是看得見的喜慶,嘴角是合不攏的諂媚,直叫那人心頭長雞皮疙瘩。
“老漢我就只問你一件事!問完我就走!”
那人再不敢落座,怕一屁股下去便又是三兩銀子,只是站著詢問。
“沒事兒!客官您放心坐!您就是坐一天也沒事兒!”
老劉頭笑呵呵地說道,三兩銀子到手,一個月不擺攤都沒問題了!
“不不不!我就問一個問題,這賀先生的書院裡,可有收養的孩子?”
老劉頭收拾完東西,寶貝似地將那三兩銀子拿在嘴邊咬了又咬,只到咬出許多牙印才放心地將銀子收到懷裡。
“那可多了去了!賀先生心善,大家都將養不了的孩子扔在書院門前!哼!真是人善被人欺!一群白眼狼不知道感恩反而變本加歷,明明賀先生已經幫咱們這麼多了!還有人在說賀先生的閒話!要俺說人吶!真的不能這樣!本來是站著的,怎麼做的事情和那趴著的畜生差不多哩!哎!”
老劉頭說到這裡,像是想到什麼傷心事一般,神色黯淡了下來。
“是是是!人就得感恩!話說老漢,這書院裡,有那十二歲左右的孤兒沒?”
那人難得地臉上沒有桀驁之色,靠著老劉頭套近乎道。
“你問這做甚?”
老劉頭警惕地看著那人。
“是這樣的老漢!我家相公他以前乃是你們白雲山人氏,後來下山赴京趕考,奈何路遇山賊險些遇害,正好被我家老爺遇上搭救,後來我家相公赴京高中狀元,現在身居朝堂,為三品官員,我此次回來,便是來迎接相公家中老人和妻兒的,只可惜啊!”
那人說著,臉上突然又露出憂傷的表情。
“只可惜什麼?”
老劉頭吞了吞口水,手裡拿著的麵碗有些顫抖。
“只可惜!我趕到相公故居的時候那一家人已經搬走了,問了鄰居,說是相公髮妻思夫過度,早早便離世了,獨留下命苦的老人和未滿週歲的孩子。我聽說那老人年事已高,這麼多年過去,怕是也已不在。聽聞鎮上的孤兒都在書院,於是特地來找一找,興許真武大帝保佑,那孩子活了下來讓我尋到,我也好將他接回去與相公相見,使得相公能與家人團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便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那人說到動情處,不禁潸然淚下,從懷中掏出錦繡的手帕擦淚水。
“可憐我那小公子,現在不知道還在何處受寒捱餓,倘若是不在人間了,那可叫我家相公如何是好啊!嗚!嗚嗚嗚!”
“啪!”
就在那人哭得傷心無比的時候,書院緊閉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都讓開!都讓開!人中黃!木樨香!黃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