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過懦弱,許多事不敢說、不敢做,才釀成了如今這局面。我阿孃對你所做的一切,你若是心中無法解恨,便讓我來償還吧,”說到此,陸華生忽然轉過頭來,靜靜看著陸觀瀾。
陸觀瀾卻是驀地一笑,“雖說這世上並非每一個人都無辜,可無辜之人,何故要替罪人償還罪責?二哥哥,你是個聰明人,你也是個讀書人。你不該拘泥於此,更不該時時刻刻都被攪在這一團亂麻的府宅內院,你看看咱們這位父親,饒是這內院成了一鍋粥,不也還是穩坐朝堂,還是那般的受人敬仰。這,就是二哥哥同咱們這位父親不一樣的地方。所以——”說著,陸觀瀾頓了頓,臉色一正,“我倒是希望,二哥哥能不忘初心即可,從前的事就當過去,而往後的路要怎麼走,二哥哥不必掛懷我,我也不會阻撓二哥哥,如此便好。”
陸華生目瞪口呆地望著陸觀瀾。
說起來,這是陸觀瀾頭一回同自己說得如此說,又如此深。
好似真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哥哥般,悉心勸慰著。
他又怎會不懂陸觀瀾話裡的意思,他也知道這些年來,若非父親的縱容和嬌寵,阿孃又豈敢對大夫人不敬,豈能在大夫人過世之後,如此欺辱陸觀瀾。
說到底,阿孃有錯,經竹有錯,他亦有錯。可最錯的,便是一家之主是他這位名為禮部尚書,實則不明綱紀不重禮教的父親。
見著陸華生髮愣,陸觀瀾繼續提醒,“難不成,二哥哥真想一生碌碌無為,就此平淡一生,再在自己成家立業後,延續咱們這位父親大人的傳統?”
陸觀瀾這話看似戲謔,卻倒像記重錘,一下敲醒了陸華生。
陸華生當即點頭,“妹妹說得是,男兒自當有個好前途,我也該盡力考取功名,將來若是成家,也定然會護著妻兒,不讓如今這番境地,再延續下去。”
陸觀瀾笑著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茶盞,對著陸華生做了個請的動作。
陸華生也端過面前茶盞,衝著陸觀瀾微微點頭。
陸華生對自己並無虧欠,說起來她在今生也利用了陸華生好幾次,又怎會因著宋月梅的緣故,對陸華生也同樣有了敵意。
她向來恩怨分明,若是有恩於自己,她自然要報答,可若是與自己有仇的,她也要加倍償還才是。
這時,門忽然開了,正是陸秉言帶著周素素母女和陸經竹一到來了。
陸秉言推門而入,瞧見陸觀瀾已經同陸華生到了,面上頓時有些不悅,皺著眉看向陸觀瀾,“你可知,一家人等了你多久?你竟如此一聲不吭地兀自跑來了!”
大約是因著今日節慶,陸秉言並未發火,只是斥責了陸觀瀾兩句。
陸觀瀾驀地看向陸經竹,頓時明白陸秉言此話何意。
陸蓮青還是那副淡淡在一旁看熱鬧的神情,只是看著陸觀瀾的眼神裡,多了意思諷刺。
周素素見狀,卻跟著陸秉言在一旁坐下,笑著道:“大小姐興許也是怕路上耽擱,這才早先一步前來。”
陸秉言冷哼一聲,卻是不語。
陸經竹這時候道:“唉,許是大姐姐今日思念大夫人,記性也有些恍惚,父親切莫在此佳節動了怒,趕緊喝口茶消消氣吧。”
說著,陸經竹抬手就要給陸秉言斟茶。
陸秉言斜眼一看,卻見陸經竹手上纏著一塊布條,便問怎麼回事。
陸經竹瞥了一眼陸觀瀾,笑著搖搖頭,放系茶壺,“父親無需擔憂,女兒無礙,只是今日大姐姐實在恍惚得很,竟將熱茶灑在女兒身上也不知。”
陸觀瀾早已習慣陸經竹如此,只是心中想著,又來了。
面上卻淡漠如斯,只微微垂下眼簾,好似充耳不聞。
陸秉言一聽這話,本就對陸觀瀾不滿的情緒頓時更甚,當即便問:“觀瀾,可有此事?”
若是換做往日,陸觀瀾這性子承認也就承認了,總歸如今陸秉言拿自己是沒轍。
就在周素素以為陸觀瀾會一口應下時,卻見陸觀瀾笑了笑。
道:“二妹妹言重了,這茶水,不是二妹妹自己沒拿穩打翻的?”
陸經竹一頓,看向陸秉言的眼裡透著絲絲委屈。
陸秉言如今自然偏幫陸經竹,便看著陸觀瀾道:“你妹妹好端端的,又怎會打翻了茶水,燙傷自己?”
陸觀瀾卻笑了,“父親問得好啊,女兒也想知道,女兒又是怎的會好端端的將茶灑在二妹妹身上,況且,園子裡這麼多人瞧著,那茶可不是女兒遞給二妹妹,而是二妹妹遞給女兒的,若要說用這茶水潑灑於人,那也該是遞茶的人潑灑了接茶的人,又豈會反過來?”
陸秉言失語,只是皺著眉頭,目光在陸觀瀾和陸經竹身上各自掃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