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萍兒點起火燭燈籠時,見著阿孃正縮在床榻的一角,身上裹著被子,髮髻鬆散蓬亂,身上更是一團的穢物。哪裡還像是從前那個在府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宋姨娘。
見此情形,她心疼不已,心中更是悔恨,若當初自己沒有任性妄為,仔細聽了阿孃的話,興許如今便不會是這個模樣,也不會是這番境地,更不會叫她看清父親的真面目。
她多想回到那個時候,有父親護著她們母女,就連大夫人都不敢多言,更是對阿孃處處禮讓三分。
明明她才是鳳命,她才有資格做皇后,憑什麼叫陸觀瀾搶了她的一切。
她心裡難受,想要抱住縮在床榻上神智已然有些不清的阿孃,可瞧著阿孃這一身,卻是沒有一處能下手的。
她又急又氣,卻也只得讓萍兒連夜出府,在外頭的賤民村買了幾個下賤奴婢,將阿孃仔仔細細地接回霓軒閣。
她一夜沒睡地陪在阿孃身邊,又趕在父親上朝前求了父親請來戲班子。
她今日便是叫府中上下看看,她阿孃回來了,從前的那些個日子便也回來了,這陸府的日子,自然是又要變了天去。
往後,她便是要往高處去,便是要叫所有人瞧瞧,她陸經竹就算是庶出,也能當上一國之母。
見陸經竹愣在原地不說話,陸觀瀾又開口道:“只是不知,二妹妹把我那院兒裡的蠢丫頭帶去了哪裡?”
陸經竹聞言回過神,面上卻並無異色,只是笑意頓減,眉間微微蹙起,好似受了什麼委屈。
“大姐姐哪裡話,怎的自家奴婢不見了,也要來責問妹妹我?”
陸經竹的語氣還是從前那般的無辜可憐,陸觀瀾倒是早已聽得習慣,卻叫初語聽了直皺眉。
“怎的好好地問番話,在二妹妹這裡就成了責問?二妹妹這是對我誤會甚深吶,”陸觀瀾微微一笑,忽然指了指一旁小几上的茶盞,衝著陸經竹一挑眉。
陸經竹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恨惡,卻站著未動,反倒扭頭衝阿梨道:“你這該死的奴婢,瞧見大姐姐口渴,也不知倒上茶水伺候,我瞧著你是想被髮賣了去!”
阿梨聞言一愣,當即便要上前給陸觀瀾倒茶。
陸觀瀾卻忽地冷笑一聲,望著陸經竹,“二妹妹切莫誤會了,我這是——想讓二妹妹為我倒茶。”
陸經竹沒想陸觀瀾竟真就如此直言了,絲毫沒有顧及她的身份臉面一般,當著眾人的面存心要她難堪。
陸觀瀾就這樣揚起眉毛直直盯著陸經竹,嘴上沒有催促,但眼神裡卻透著一股逼迫。
陸經竹忍住心中發怒的衝動,想到接下來要做之事,便只能忍下心性,臉上卻還是有些怏怏之色,衝陸觀瀾道:“既是大姐姐吩咐,妹妹自得照辦。”
說罷,當真走到那小几前,提起茶壺倒上一盞茶,再走到陸觀瀾面前,雙手遞給陸觀瀾。
陸觀瀾卻在陸經竹正欲鬆手的一剎,把自己剛伸出去的手給抽了回來。
陸經竹的手本就將那茶盞半握不握,這一盞沒被端穩的滾燙茶水便立刻灑了自己一身,更將還未來得及鬆開的手也燙了。
陸經竹吃痛,茶盞頓時跌碎在地上。
一旁有丫頭聽見陸經竹的驚呼,又瞧見陸經竹受了傷,想要上前服侍。
可初語卻在那丫頭身前一立,擋住了丫頭的去路,身上一股子莫名的戾氣更叫丫頭不敢再過來。
陸經竹終是忍不住,怒道:“你!”
陸觀瀾神色慵懶倦怠,半靠在椅背上,“我如何?”
陸經竹咬了咬牙,臉上扯出一個笑來,“是妹妹的不是,險些害大姐姐被茶水給燙傷。”
這話本也是揶揄,誰知卻聽陸觀瀾接了話頭道:“的確,你明知這茶水如此滾燙,還給我倒了這樣一盞燙茶,我就是不被你燙了手,也會被你燙了嘴。再者,我本沒有怪你,你反倒拿出你從前那般可憐模樣,我就不大明白了,你這如今還能做給誰看?”
陸經竹不語,卻再也掩蓋不住眼裡的恨意。
陸觀瀾好似沒看見,也全然不在乎,只是從椅子上站起身,靠近陸經竹身側。
“二妹妹自去玩吧,我平素不大愛聽戲,這便不奉陪了。畢竟——我還得去尋我那傻丫頭小菊呢。”
說罷,陸觀瀾便朝著初語和阿梨點點頭,帶著二人離開了花園。
從花園出來,阿梨便問:“小姐,小菊她······”
陸觀瀾不語,只是嘆了口氣。
見著陸觀瀾嘆氣,初語便問:“為何今日您要如此羞辱為難陸經竹?就不怕陸經竹當真等不及,處置了小菊?”
陸觀瀾語氣沉沉,“我便是賭陸經竹不會。”
初語不解,“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