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瀾滿頭是汗,雙手護著小腹,哆哆嗦嗦在被窩裡像是冷極了,聽見阿梨的喊聲,眼睛卻猛地睜開。
見她醒了,阿梨鬆了口氣,輕聲詢問:“小姐可是魘著了?奴婢先去給小姐倒杯水,”說完,從床邊站起身。
陸觀瀾未曾反應過來,一把扯主阿梨袖角,眼神呆滯,又帶著一層朦朧的灰翳。半晌,她站起身來衝到房門外,抬頭看著門前掛著的白燈籠。所以之前那一切,都是在做夢嗎?
不對,不可能是夢,若是夢,那份剜心之痛也太真了。那些過去,可讓她歷歷在目。可若不是夢——那她,是重活一世!
“小姐,吃些東西吧,別餓著自己,”阿梨端著粥,看著小姐坐在院子裡,神色訥訥地望著天。自昨夜夢醒後,小姐便這樣在院子裡坐著,這都過了晌午,眼看著餘暉將近,也不見小姐動一動,在旁說話小姐也聽不見似的。
阿梨以為陸觀瀾在思念母親。昨年老爺子過世,小姐本已傷心,豈料禍事一件接一件,如今大夫人也沒了,在這府中疼小姐的,真是一個都沒有了。
陸觀瀾望著落入餘暉的霞光,如同將前塵往事一併沒入塵埃。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那便沒什麼可怕的了。
她覺得心口很空,不知是因為被剜去了心,還是因為失去了珍貴的人。
她用這一日來回想前塵往事,她要一件一件想起來,要一件一件記下來。老天給了她一個來世,她自然不會辜負死前的誓言。這些欠她的,她要一個一個要回來。
“阿梨,”她站起身,“我餓了。”
喝著粥,聽著阿梨細數院子裡的見聞。說是前堂來了位道士,不知同老爺說了什麼,要老爺不過頭七便要將大夫人安葬。
阿梨怕說起大夫人又讓小姐傷心,忙止住話頭,又說後院新招了位大廚,聽說手藝那是一等一的好,是從大夫人孃家蜀中請來的。
陸觀瀾邊聽著,邊回憶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自己在做什麼。她記得,那時候父親說要讓母親提早下葬,她傷心欲絕,在靈堂守了三日,最後在母親棺木被抬將出去的時候昏了過去。醒來後,宋姨娘帶著一碗粥來看她。她還記得,因為那粥很像母親親手做的,所以她吃了很多。過後,宋姨娘便說,她愛吃的話,以後日日讓廚子給她做。只不過沒吃上多久,她臉上便起了疹子,再然後,便毀了容。
這宋姨娘便是陸經竹的生母,也成了她的繼母。
上一世她未能察覺那麼多,但也不傻,只是不曾懷疑這些人的用心。大概因為沒了母親,太渴望母愛,才沒能看清宋姨娘的偽善。
“小姐,張嬤嬤來傳話,讓大夥去大夫人靈堂”二丫頭小菊從院子外跑了來,還未行禮,便氣喘吁吁地通報。小菊這丫頭速來活潑,院子裡的丫頭們平日她甚少管束,倒也不在意這些,但今日看來,當初的遭遇,跟身邊人或事都少不了干係。
想著,她問:“阿梨說後院新來了位廚子,小菊可知道?”
小菊似有些茫然,不懂小姐為何這麼問,但還是點頭說知道。
她又道:“若是遇上那廚子,便告訴他,我愛吃杏仁蓮子羹。”
她不會懷疑小菊的忠心,但她知道,一定有人會利用小菊這份單純,與其讓人拿捏,不如她主動告知。再說了,杏仁蓮子羹這玩意兒,愛吃的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