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跪坐在她的床頭,身上還穿著玄色的裡衣,眉頭皺結,顯然也是在為難。
伊人瞧了一眼外面的日頭,將被褥上面的小毯子搭在他的身上,十七裹緊了毯子,“這麼說,這事不能讓予安知道,按照他的性子,是斷然不可能不管的。”
伊人頹廢地點了點頭,“所以這些日子,我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尋找可以出城的日子,如果,如果不經歷這些......”
她聲音染上了哭腔,十七知曉她委屈,上前將她擁在懷裡,“你沒有錯,不用覺得為難,他留著這裡,才是真正的錯誤,他不該瞧見這些。”
雖說這樣過後,蕭予安可能會怪她,可是再沒有別的看法,蕭侯爺的死已經給了他莫大的衝擊,他嘴上不說,卻都在心裡默默擠壓著,若是再讓他受到什麼刺激,伊人不敢保證,他還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
只有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憑他們現在的能力,根本無力阻止,就算是拼盡全力,也只是讓他們白白送死,然而他們現在不具有這樣送死的資本,他們輸不起,倒不如躲得遠遠的,祈禱受到的傷害小一點。
伊人聽著他細心地呵護著,漸漸平靜下來,十七察覺到她情緒漸漸安穩下來,見她扶正面對著他,指腹輕柔地替她揩去淚痕,“怪讓人心疼的。”
伊人垂下眼眸,難得的有幾分委屈的情緒,十七見狀,雙手捧著她的臉。
伊人就見一張放大的俏臉慢慢靠近,他的鼻尖碰到她的鼻尖,他的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有溫熱的氣息鋪在臉上,嘴邊落下輕柔的一吻,如蜻蜓點水,淺嘗輒止,便是如此,也讓伊人呼吸亂了節奏,小臉通紅。
十七捧著她的臉,無言地笑了笑,“小姑娘!”
就這一句,似是無奈的這一句,便讓伊人心裡泛起諸多委屈,眼眶一下就紅了,她不願意讓人見她這幅模樣,將額頭抵在十七的肩上,無聲地哭泣。
她也只是個姑娘,尋常人家的姑娘,大多安安穩穩在家相夫教子,要不在家孝順父母,哪個不是天真爛漫的好姑娘,偏她,生來就是陰謀詭計,攪弄風雲,哪裡有幾分小姑娘的模樣,平白讓她生出幾分委屈。
十七見狀,明顯慌了,“怎,怎麼了?小娘子?”
說著就要將她扶起來,想要仔細打量她的模樣,伊人覺得太丟人,只能轉了話題悶悶開口,“當初我們三初識時,我曾問你們,在大是大非面前,七情六慾是否應該兼顧。”
“蕭大哥選著大是大非,我聽了很生氣,因為我認為兩者都要,可是如今,如今......”
本是為了轉移話題,誰知說著說著,又觸動她內心的情緒。
當初她用鄰村染瘟疫假設來問他們,問他們是選擇捨棄染了瘟疫的人保全未染瘟疫的人,還是將未然瘟疫的人攪和進去拯救染了瘟疫的人,歸根結底就是保大保小的問題?
當時蕭予安還是君子做派,滿口大道仁義,自然選著了保大舍小,她當時卻認為明明有機會,為什麼不試一下,與他的觀點背道而馳。
可是如今面對這樣的選擇,他們的作為卻與當初的選擇截然相反,也都選擇了對方的道路,雖是是形勢所迫,可是這樣的逼迫讓伊人感到恐慌,她害怕自己最終變成自己討厭的模樣。
十七無奈地嘆了口氣,三兩下脫下自己的鞋子爬到床上將她擁在懷裡,又替她蓋上了被子,一手擁著她,一手溫和地拍在她背上,以示安撫。
伊人僵硬著身子,聽他道:“這世上許多事,本就沒有對錯,只是世人非要給它劃上界限,他們說錯就錯,可界限不還是人自己劃的嗎?”
伊人沒聽懂他在說什麼,腦子裡還被他的動作攪得亂做一團。
又聽他道:“你不想做那樣的選擇,不做就是,何必為難自己,又讓別人記恨著你,你逼著人成了事卻丟了心,那有什麼意義?”
你逼著人成了是,又丟了心,那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要新王朝,是因為大燕需要一個新王朝,而新王朝的領頭人,不應該再是一個心裡只有權謀的人,而是一個有血有肉,心臟會跳動的人。
“小娘子想做什麼就去做罷,一切有我呢。”
伊人回過神來,就連眼神都清明瞭,她猛地直起身,看向還保持著抱著她樣子的十七,忽然就笑了,撲身過去擁抱他,“十七,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