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杯茶略苦,該是茶葉份量不對,伸出去提茶壺的手被人攔截下來,秦諾桑將茶壺提到自己身前,溫杯,醒茶,沖泡,從容淡定,哪裡有半分剛剛囂張跋扈的樣子?
蘇離斂了袖子,語氣不甚在意,“有什麼值不值得,不都是這樣麼。”
秦諾桑從容不迫地泡茶,眉眼間盡是溫柔,“說來,先生還欠我一個解釋。”
蘇離淺笑兩聲,拿起案邊的書開始看起來,似隨意一問,“京都比之西南怎麼樣?”
“我不是說了嘛,沒有馬兒,沒有野花,除了一群虛偽的人,什麼也沒有。”
茶水燒滾的聲音連線窗外的雨聲偶爾還有翻書的聲音,這是聽起來就讓人很溫暖的聲音。
蘇離重新換了本書,“那就回西南吧,京都還是別回來了。”
“你父親要你和十七成親,不過是為了將西南從朝堂之爭摘出去,若是成,自是好事,若是不成,你父親也會藉機回西南,並請旨不回京,算起來,你父親也是個精明的人。”
秦諾桑在心裡自嘲,什麼精明人,不過是自家子女也利用罷,開口道:“所以先生讓我來京都,演了這場戲,你斷定十七公子會進宮,這樁婚事成不了,而那位葉姑娘,也不會傷心難過。”
說著,將泡好的第茶遞給他,等他品完了才開口問,“如何,這茶比起葉姑娘的,可有差?”
“說來慚愧,我對茶道並不通,喝起來都是一個味道罷,只是碰巧記住了那個味道。”
這意思就是說,她的茶也是那個相同的味道罷。
她笑著,“我見了那位葉姑娘,是個很好的人,十七公子大抵也是將他放在手心的,先生放心罷。”
“我知道。”
他見過十七看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愛意。
樓外雨聲淅瀝,蘇離再次執起書,“以後如何打算。”
“先生不都猜到了嘛,大抵會一輩子守在西南,賜一樁婚事,應當不會再回京。”
聽罷,蘇離執書卷的手一頓,道:“路程遙遠,便不去了,在這裡道一聲新婚如如意。”
“都不知郎君是何處人家,先生就祝我新婚如意,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到底是我錯付了。”秦諾桑笑著說著,沒有失了姑娘家體面。
蘇離聽罷,並不言語。
言盡於此,有些話,還是不問罷,就當留個念想。
“那諾桑就先退下了,今夜風大,先生還是進屋罷。”
蘇離作勢要起身送她,被她攔下。
秦諾桑走到要臺階外,又停了下來,轉過身去,一如當初那個天真爛漫小青梅,“無恙哥哥。”
蘇離握著書卷的手微微顫抖,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說不出話來。
秦諾桑低頭淺笑一聲,“便是好久沒人叫你這個名字了吧?可別忘了,這才是是你的名字,偏你半生有恙。”似乎為難了一會,才忽然想起,驚喜道:“那就願你餘生無恙罷。”
“妹妹回去就要嫁人了,今生該是難以再見,哥哥覓得嫂子,諾桑也無緣來見,便在這裡賀一聲,祝哥哥嫂嫂百年好合。”
女子的聲音消失在雨裡,他的青梅,自此也離他遠去。
無恙!無恙!既然半生有恙,那就願你餘生無恙。
這世間,唯一一個替他記住名字的人也走遠了,蘇離,嚐盡一生別離,只願餘生歸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