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小姐,五天前老爺一聲令下,大家便進了山。第一就是要打那糾雲寨報仇。”小屠戶見駱紹槿面色不善,便陪著小心,“可恨的是,也不曉得是哪個走漏了訊息,當大夥趕到,糾雲寨的那幫兔崽子們,早已跑了個乾乾淨淨……”
小屠戶點頭哈腰,娓娓道來。
“大家進山,全憋著一股勁,就要給大少爺報仇!這下一拳打在棉花上,老爺子氣得差點兒當場跌倒。弟兄們見了,也恨意難平。老爺一聲令下,大夥兒便一把火,將那寨子燒成了白地。嘿,這麼一燒,倒狗攆兔子似的,燒出一個人來。”
王浩聽到這兒,緊張地問:“什、什麼人?後、後來怎麼樣了?”
“回這位先生,在土匪山寨中,能是什麼好人?自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嘍。”
說到這兒,小屠戶打個酒嗝,感覺衣袖被人牽扯了一下,回頭一看,見是家丁老賴。兩人向來不和,這次進山,便沒有同行。
見他提醒,他疑惑地抬頭,瞥了首席上的王浩一眼,見他一表人材,心下便有幾分明白,便向他點了點頭,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回、回先生,這是一位年老的土匪,其他匪眾都散了,只剩他一個人無處可去,下山轉了一圈,又回到山寨。”然後才轉向駱紹槿,繼續道,
“老爺一聲令下,弟兄們便將這老土匪吊在寨門大樹上拷問,要他說出其他土匪的下落來。”
小屠戶說到這兒,旁邊那老賴便出言打斷他:“行了,老塗,你喝胡塗了,在這說這些醉話……大小姐進山,是找老爺來了,你說這些做什麼?走罷,隨我到廚下去,打盆水洗洗,醒醒酒。”
旁邊的家丁也紛紛出言相勸,但那老塗卻顯得很是興奮,不願意走。老賴使了個眼色,眾家丁就要上前架走他。但被駱紹槿擺手止住,冷冷地道:
“賴叔,讓他說。我倒要看看,我阿爹是怎樣剿匪的。”
眾人聽了,只好悻悻鬆手,那老塗掙脫開來,向他們啐了一口,然後轉面過來,矮了矮身,繼續說道:
“起、起初,這個老兔子還裝瘋賣傻,半天說不清楚。老爺是什麼人哪,一下子就識破了他的把戲,便上了重刑,不想這老兔子倒也硬氣,到死也不吐一個字。”
小屠戶小眼睛眨巴著,左臉頰的一顆大黑痣就跟著抖動,“這把老爺氣得呀,連話也說不出來,下到山腳村子討水喝,老爺見這村子就在糾雲寨腳下,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個村子,只怕全通了匪。弟兄們逮住幾個,一審問,果然不出老爺所料。老爺一聲令下……”
“夠了!”
一直靜靜傾聽的駱紹槿,突然拍案而起,整個人哆哆嗦嗦,喝道,“滾,統統給我滾!”
老塗不明白駱紹槿為什麼突然變臉,還待申辯,眼光一掃,見首席上的王浩已經面如土色,馬上閉了嘴。
眾家丁上前一把架起他,轟下樓去。
打過尖,一行人牽馬離開圩鎮,一個家丁飛馬來到,向駱紹槿稟告,說老爺正在鄰鎮剿匪,想請小姐過去一敘。
“不必了!”駱紹槿面無表情地回絕,然後翻身上馬,拔過馬頭,領著眾騎出鎮去了。
一路上無人說話,下午時分,到了縣城,紛紛下馬進城。
王浩磕磕巴巴,提出告辭:“紹、紹槿,山中匪患已靖,駱老爺子也、也無恙,那我便、便放心了。這個時候,不便久擾,我這便就回贛州去了。以後得空,再到南昌看你。”
駱紹槿見天色向晚,便邀請王浩進城歇腳,但王浩看了看城門方向,想起駱老爺子的行事作派,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連忙迭聲推辭。
駱紹槿猜出幾分,嘆了一口氣,牽著馬,與他並肩而行,走了一程,到了一處平岡,王浩迫不及待地告辭,上馬離去。
平林如煙,落日在山,駱紹槿佇立著目送,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回到城裡,縣長派人來請,說是有要事相商。
駱紹槿見了縣長,才曉得縣城東面數十里的芋田鎮上,前些天來了一夥槍手刀客,膽大包天地佔據鄉公所,掛出芋田保安團的牌子,欺男霸女,通街收稅,已經三四日了。
縣長說,已經探聽清楚了,這夥人不過三四十人,武器也十分老舊,根本經不起打。
駱紹槿剛想推辭,縣長看出端倪,說保境安民,是靖衛營的職責本分,如今既然駱老爺子在山裡剿匪,還未回來,她將門虎女,正好領兵前去,加以剿殺,以保地方平安。得勝回來,一定向省府請功請賞。
駱紹槿沒奈何,只好應了,悶悶不樂回到家中,清點兵馬,荷槍實彈,迎著新月,出城徑往東面芋田鎮開去。
暴風雨過後的天空分外純淨,連早早出來的天邊新月也變得特別分明,夏秋之交的晚風,也十分爽朗,頻頻吹拂著黛色的曠野疏林。
走了一程,駱紹槿叫過一個新任的家丁隊長,讓他帶幾個好手先行打探,自己率大隊緩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