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盆地,有五條路通往外界,其中西岸佔了兩條。一條是通往湯湖圩的大路,約有兩牛寬的樣子,出口在盆地的西北方向,這也是明天馬幫要走的路,明天一早,馬幫將經由這條路去湯湖圩;另一條是崎嶇的羊腸小道,穿行在棘叢蓬蒿中,蜿蜒曲折地通往西邊的深山老林。
十八排宿營的盆地東岸地區,則有三條路。當然,這其中有兩條路,實際上是一條路:一條羊腸小道伴著山澗貫穿整個盆地,形成了西南-東北兩個方向的出口。
其中,西南出口通向烏龍峽方向,就是下午時馬幫的來路。
另外,盆地東面的崇山峻嶺之中,還有個山坳,那坳口外有一條稍大些的路,曲折盤旋在山嶺間,走那裡可以到達那條著名的馬幫道:狐嶺徑。
狐嶺徑是羅霄山最繁忙的地下物資運輸線路,沿途盡是深山老林,有密如珠網的岔道分佈其間,哪怕是經常走這條路的人,都不能完全搞清那些岔道的來龍去脈。在那條路上,道上的規矩完全取代了道德和法律。
曾有多個山寨想獨佔那裡,但最後都以失敗告終。十八排原先也曾統治過那裡一段時間,那是十八排最風光的時候。
東岸是十八排的營地,夜哨方面的問題自然由十八排負責。
不過,出於共同安全的考慮,李慕英還是善意地提醒了癩痢虎一下,讓他加強夜間崗哨,有備無患。
癩痢虎接受了他的建議,馬上在三個方向都布上了哨衛。尤其是正東面的大路,不但布有哨點,還安排了個十人小隊紮了個窩棚,直接在山口外住下了。
而馬幫的西岸營地上,豹子早在兩個路口都安上了哨衛。李慕英又親自在通往湯湖圩方向谷口外,前出三里、五里各加了一個前置警戒哨,方才放下心回來。
待一行人回到營地裡,建立在山澗邊的露天廚房已經飄起米飯和肉的香味,幾個身影圍著灶臺正忙碌著。
澗邊鋪著一塊油布,幾個身影持著小刀,正圍著半爿騾馬在忙碌著—馬隊中最壯的三頭騾子,在傍晚的槍戰中喪生,這直接解決了晚餐的肉食問題。馬幫分到的是謝宇鉦和牛二拿來當掩體的那匹次騾。今晚加餐的半爿,已經剁碎下鍋,現在這半爿還要清洗乾淨,然後分成兩三斤重的小塊並抹上鹽巴,以便明天攜行。
就在這時候,木橋邊忽然響起崗哨的聲音:“兩位老哥,有什麼事嗎?”
眾人聞聲望去,就見影影綽綽的火光裡,兩名土匪站在對面橋頭,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土匪拱著手說:“這位兄弟,我們大掌盤有請貴部李長官、馬幫劉首領,還有謝先生他們三位,一起過去喝酒。”
“你等等,我讓人去通知他們!”崗哨話音剛落,在廚房裡大街幫手的一個小戰士舉手說了句“我去”,然後撒腿就跑。
“小秦,我在這兒,你就不用叫了。你去通知一下謝先生和馬幫劉爺,哦,我們在這裡等他們。”李慕英說著,走進火光裡。
這時,灶塘前坐著的一排人裡頭有人叫道:“大東家,我在這裡呢。”
原來山野夜涼,不少人衝過澡後,都選擇坐在灶塘裡烤火。順便將洗好的溼衣服用樹枝撐在灶塘裡烘烤。謝宇鉦換上了另一件長衫,但多數人卻光著身子在烤火。坐在謝宇鉦旁邊的牛二也不例外,火光撫上他瘦骨嶙峋的身軀,閃閃發亮。
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謝宇鉦聞聲在灶塘裡站起來,向不遠處的李慕英笑笑,一口雪白的牙齒如星子璀璨:“大東家,我在這兒呢。”
“哦,在呢。李掌盤請我們去喝酒。待會兒一起去。”李慕英笑著說,待謝宇鉦應了,他又轉向小秦,“小秦,你去通知劉爺。”待小秦受令走了,他走到橋邊,向對岸的兩個土匪揮了一下手:“虎爺邀請,我們一定過去。二位先請回吧,我在這裡等他們一會兒。”
那兩人嘿嘿笑著:“李長官,不忙的,在這裡等,也是一樣的。不忙,不忙。”說著,他們又轉身遙向灶塘前的謝宇鉦拱手為禮:“謝謝,謝謝謝先生賞臉。”
謝宇鉦有些奇怪,這土匪哪來這麼多禮,不過想歸想,這禮還得還,只是,他還沒開始動作呢,旁邊光著膀子的牛二就霍地站起來,遙遙地拱手為禮:“謝謝兩位老哥,我們等到劉爺一起,馬上便過去。”
那兩土匪看看牛二,不知他是何許人,相互一眼,歸終什麼也沒說,點頭應承:“謝謝兩位爺。”
“好說,好說。”牛二笑容可掬,絲毫不顧周圍的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著自己。對答完畢,他左右看了看,也不以為意,嘿嘿笑著,大馬金刀坐了下來,眼神睥睨著神情錯愕的謝宇鉦,下巴一揚,一本正經地叨咕道,“虎爺的面子,我牛二還是要給的。”
就在這時候,灶塘裡忽地飄起一陣焦糊味,眾人正自犯迷糊,謝宇鉦身邊的牛二突然大驚失色:“哎呀,我的衣服。“連忙趨前,手忙腳亂地搶救,待好容易撲滅上面的煙火,發現褂子的衣角已被灼了個缺口,他邊拍打,邊心疼得直打哆嗦:“哎呀,哎呀.....這可是新衣服,這下完了,完了。”
火塘前爆發出一陣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