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冷哼了一聲,“早聽說張敞畫眉是女子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兒,卻也不知道康家大人那雙手可還拿得起眉筆嗎。”
說這話的時候,顧謹正起身,少女眸色淡淡,並不肯將以一汪寒天水往顧湘身上多落一點兒:“那也要看看,鹹王殿下肯不肯為你畫眉才是。”
何氏知道如今顧謹這張嘴她們鬥不過,便一個眼神示意了顧湘住嘴。
“時候不早了,莫要耽誤了吉時。”
晨迎昏行,如今日頭不過初起,這個時候,實在算不上太早,但顧謹為妾,也不必拘泥那麼多的規矩。
何氏卻也有她的心思,顧謹與丞相府有攀結,這個時辰還在早朝,若是再過一會兒康大夫要納顧謹的訊息傳到了衛丞相的耳朵裡,難保不會多生是非。
還是趁早的好。
顧謹雙手被縛,在婆子們的拉扯下出了閣,這一天日頭很好,萬里無雲。
顧府角門外頭一頂小轎停著,轎外除了轎伕,還有幾個康家的僕人,並沒有康平父子的影子,還是那句話,實在沒什麼好興師動眾的。
顧謹自上了花轎,雲絛滿臉淚痕的隨行。
陣風起,掀了轎簾,露出裡面少女一張傾世容顏。
顧謹看著跟出來的何氏與顧湘,嘴角忍不住一勾,聲音冷入骨髓:“願我再回顧家門庭之時,母親與妹妹還有今日從容之態才好。”
何氏怒容被隨即落下來的轎簾遮了,顧謹已然沒心情去看。
晃晃兩下,轎起了,雲絛壓低了的聲音傳過來:“小姐,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雲絛來此之前本是存了抵死護主的心思,可她沒有想到不只劉婆子親自跟過來了,還有一幫康府的僕從,她只怕護不住。
顧謹淡淡斂目,扯出一抹清絕的笑意,同樣壓低了聲音:“別怕,我也會護著你的。”
少女攏袖之中,一支髮簪戳痛了她的手腕。
康家是奢靡之家,康平一高興便會宴請賓客,屆時酒色聲靡靡,時間會被拖延到午後。
她護不了多少人,甚至護不了她自己,但她可以保護身邊的這個小丫頭。
顧謹抽了抽手腕,縱然被繩索勒得生疼,但還是險險摸到了袖子裡那隻梧桐木簪,鳳凰落梧桐的樣式在她手心裡撓出一陣酥癢。
“好丫頭,生死何巨,天地何渺,我此生最憾何其廣闊。”
她若死於今日,她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沒能看見那人人可見庭堂燕,不悔生於大貞國的宏大盛景。
但好在那番話她說給了另一個人聽,不知道聽過了那番話的那個人,會不會窮他此生之志,不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這些話,小丫頭雲絛聽不明白,也聽不懂。
小丫頭水亮亮的眼睛眨了眨,壓低了聲音去問轎子裡那人:“小姐,您說什麼?”
顧謹閉了閉眼睛,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