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券行每簽下一家鋪子,就會在那家鋪子前掛上一塊簸箕大的木牌。
那木牌是杜寶珠親自設計的,一面是杜氏特有的花紋,另一面則是大大的四個字‘良品聯合’。牌下墜著重物,風吹的時候不會亂晃,只會發出‘噹啷噹啷’的聲響,很是引人注意。
那些原本不知道促銷大會的路人,瞧木牌轉得好看,好奇問上一句,也就知道了促銷大會的事情。
如此一來,促銷大會的名頭越傳越廣,原本沒想購置物件的老百姓都忍不住存上幾個錢,等著在促銷大會上撿便宜。而那些原本還在觀望的商家瞧見促銷大會的名氣越來越大,也都坐不住了,紛紛邀請券行的夥計上門商談合作事宜。
十來天過去,東市一小半的鋪門上都掛了杜氏的牌子。一陣風吹過,街面上便傳出一連串的‘噹啷’聲,相互應和著,十分威風。
“呸!”王得寶抱著胳膊躲在酒肆簷下躲陰涼,看見那一片木牌就眼睛痛:“就會些上不得檯面的把戲,傻子才跟她合作!”
“嘖,嫌人家上不得檯面,你別跟著學啊。”柳氏和他不對付,想也不想就尖著牙嘲笑回去:“也不知道是誰,採買的活全都不沾手,整日就在西市裡瞎轉悠,盡白耽誤工夫!”
王得寶的三角眼猛地縮小,陰沉沉地望向柳氏:“你怎麼知道我跟著她學了?”
柳氏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顧著痛快,說漏了嘴。連忙將媚氣的眼角一挑,反擊道:“我又不是睜眼的瞎子,還能看不出你的打算?怎麼?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害怕被人知道?”
“哼,我懶得和你多說。”王得寶瞥了柳氏一眼,並不多說什麼,轉身上樓。
“什麼玩意兒!”柳氏朝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撒氣似的抓著帕子在桌子狠狠擦了兩把。
王得寶偷偷模仿杜寶珠搞促銷大會,她不是不知道。可她一沒人脈二沒金錢,就算想跟著學都學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王得寶爬到她頭上去。
心裡不由對那沒出息的杜彥林多了幾分怨恨:誰不知道那母老虎手裡抓著許多銀子,又是開鋪子,又是跑航運的。但凡杜彥林多疼她一些,就該去母老虎手裡掏些銀子給她,不讓她受這份委屈!
正想著,那沒出息的杜彥林就來了。還和以往一樣,做賊似的擋住頭臉,挨著牆根往店鋪裡鑽:“泰娘,你讓我打聽的事,我都打聽到了!”
柳氏一聽,顧不上嫌棄杜彥林,拉著他躲進自己獨佔的小室裡:“你說說,嬌嬌兒如今打算怎麼辦?”
這會兒日頭正曬,杜彥林從杜寶珠嘴裡掏出訊息就急急忙忙往酒肆趕,走到這兒早已滿頭大汗。
他本以為柳氏會心疼地替他擦汗倒水,誰知柳氏將他拉進屋子之後只是巴巴盯著他,根本沒瞧見他額頭的汗水似的。
不由愣了愣,然而柳氏的目光過於殷勤,他一時顧不上細想,趕緊將自己知道的訊息一一抖落出來。
柳氏聽得心頭火熱,她正愁手裡沒東西和王得寶競爭,這會兒提前知道了杜寶珠的計劃,和孫老闆說一說,還愁孫老闆不高看她一眼麼?
她越想越覺得這事不能等,扶著杜彥林就往外走:“二郎,今晚酒肆有樁大買賣,我怕是顧不上招待你了,你先回家去吧。”
杜彥林額頭的汗水還沒擦乾,就聽見柳氏趕他走,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忍不住抱怨道:“我這才剛來呢,你怎麼就趕我走了?”
“你這沒良心的,”柳氏咬著唇,委屈地擰了杜彥林一把:“我忙裡忙外難道是為了別人不成?這酒肆是咱們兩的,它生意好了,咱們手頭才能寬鬆一些。你前幾日不是看中了一幅韓幹的畫作麼?我不賺錢,哪來錢替你買畫?”
她這樣一說,杜彥林的心立刻軟成一灘春水。解語花仍然是原來那朵解語花,反倒是他自己,忒不是東西,竟然質疑泰娘對他的情誼。
連忙打躬賠罪,低聲下氣地哄柳氏。柳氏好不容易轉涕為笑,他便自覺地擋住頭臉離開酒肆:“我下午得去書院唸書,明日再來陪你。”
“沒事,我等著你。”柳氏含羞帶怯地倚在門邊,目送杜彥林離開。
等杜彥林的身影在牆角消失之後,她便轉身抓起帷帽匆匆乘馬車去了孫府。
孫放最近頗不順心。他年紀漸長,財富也越來越多,捨不得再幹那搏命的海市買賣了。可他這才剛剛放手讓屬下打理海市,就沉了一艘船。
那船上裝的都是從江南運來的貨物,貨丟了都算小事,完不成商約可是要賠一大筆錢的。
就算是富可敵國的他,也著實有些肉疼。
正煩惱的時候,就看見柳泰娘扭著腰肢款款向他走來,不由皺眉:“找我何事?”
柳氏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不過有那獨家的訊息撐腰,還算有些膽氣。不但不後退,反而笑吟吟迎上來道:“奴新得來的訊息說,杜氏搞促銷大會只是幌子,他們其實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