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彥林沒見過杜寶珠這麼認真的模樣,忍不住逗她:“嬌嬌兒,你連二叔都信不過麼?”
“我信得過二叔,”杜寶珠一點也沒有被他逗笑,白瓷一般的小臉依舊繃得緊緊的:“可我信不過二叔的乾妹妹。”
“這……”杜彥林把柳氏稱作‘乾妹妹’是在掩人耳目,因此,當杜寶珠提起‘乾妹妹’三個字的時候,他莫名有些心虛。眼珠左轉右轉就是不敢和杜寶珠對視:“放心吧,她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真的麼?”杜寶珠望著杜彥林,圓溜溜的眼睛像兩顆星子,又亮又清澈。
杜彥林被她看得腿肚子打顫,嘴上卻還是應承道:“真的。”
“那好吧。”杜寶珠這才勾勾指頭,示意杜彥林附耳過來:“我就說給二叔一個人聽。”
杜寶珠如此這般地說著,杜彥林在心中默默記下,覺得回去能交差了,才笑嘻嘻地從袖子裡摸出一隻精緻的木盒:“咱們嬌嬌兒就是聰明,這些點子換成我肯定想不出來。喏,我昨日逛西市金行的時候,一眼瞧見這隻珠釵就覺得適合你,拿去戴著玩吧。”
如果說杜寶珠收周氏的禮物還有些愧疚,那她收起杜彥林的禮物來就完全沒有負擔了。反正她不收這釵子,也會被二叔拿去討好柳氏,還不如收來換成銀子,好歹也算二叔為杜家逃難事業做了些貢獻。
她將裝珠釵的盒子遞給聞喜,再次嚴肅地提醒杜彥林:“二叔,這事涉及著我上百萬錢的大買賣,我連耶孃都沒有告訴,只和你一個人說了,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密。”
周氏在錢財上沒有剋扣過杜彥林,他每月的零花就有幾十萬錢。杜寶珠說的百萬錢,在他聽來不過是兩個月的零花錢,根本沒往心裡去。
瞧杜寶珠說得嚴肅,他還在心中好笑:嬌嬌兒自打做起生意來,小家子氣不少,越來越像他家那隻母老虎了。
說起母老虎,杜彥林忍不住甩了甩頭,將那潑辣世俗的女人拋在腦後,才笑吟吟地拍著胸口保證:“知道了,小老闆,你就放心吧。”
他三言兩語哄住杜寶珠,便腳步輕盈地往柳記酒肆飄去。杜寶珠冷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這才低聲吩咐鹿鳴:“這幾日你多留意著些,市面上要是有什麼不好的風向立刻通知我。”
鹿鳴自覺肩上任務沉重,連忙挺直腰桿,點頭稱是。
杜寶珠這才撩起裙襬爬上馬車:“你來駕車,去平康坊。”
鹿鳴跟著杜寶珠之前一直在山裡訓練,沒來過京城。上次和何掌櫃一起去接杜寶珠的時候,他才頭一次知道平康坊中絲竹聲不斷的是什麼地方。
這會兒聽見杜寶珠又要去,剛挺直的腰桿立刻塌了下來,臉皮脹得通紅:“小娘子,平康坊不是……的地方麼?你……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去?”杜寶珠似笑非笑地掃他一眼:“我是去正經談生意,你想到什麼哪裡去了?”
“我……”鹿鳴被杜寶珠一問,頓時覺得自己內心過於齷齪,不配和冰清玉潔的小娘子說話。只好悶頭跳上馬車,拿起馬鞭虛抽一鞭子。
杜府的馬兒訓練有素,聽見鞭子破空的爆響聲,便乖乖邁開蹄子向前走去。
平康坊和靖恭坊剛剛好在東市的兩個對角上,從大道拐彎過去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按照杜寶珠的指示,鹿鳴將馬車停在上次來過的側門邊,上前敲了敲門。
還沒過午時,宅子裡十分安靜。鹿鳴敲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婆子罵罵咧咧過來應門:“找誰啊?”
聞喜趕緊遞上印有杜氏花紋的名帖:“麻煩嬤嬤替我們傳個話,就說杜氏商行的杜小娘子有事相商。”
那婆子是個打雜的粗使傭人,並不識字。不過她看那名貼上大大的花紋覺得眼熟,便將信將疑地接過去:“那你們等著吧,我去問問徐娘子。”
說著,就當著鹿鳴聞喜的面就將小門‘砰’地合上,要不是鹿鳴拉著聞喜躲開,只怕鼻子都被砸扁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婆子才把名帖還回來:“徐娘子請你們進去說話。”
婆子口中的徐娘子就是杜寶珠上次見過的假母。
她大約剛被婆子從床上叫起來,身上只穿了條女裙,胳膊胸脯用一條披帛略微擋了擋,稍稍一動就露出大片春光。見杜寶珠進來,便‘咯咯’笑道:“小娘子怎麼想起來我這啦?可是準備辦花魁大賽了?”
她今年不過四十出頭,保養得宜,舉止風流,比起少女另有一番成熟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