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伴隨著的往往是由內至外的大清洗……
雖說他這些時日事事緊跟老師江太傅的腳步,自認每一步都踩在了保飯碗的正道上,可萬一呢?
萬一上面的人,有著別的什麼權衡呢?決策者的一念之差,關乎的便是他的去留!
畢竟這種事除了自身努力之外,也還須看運氣的!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紀大人白日兢兢業業辦差,早晚在小佛堂中進香祈願,渾身上下都寫滿了誠意二字。
而這發生在京城府衙中的一幕,不過是眾生之象一角。
新皇登基,註定要牽動著無數人心。
太后自臨元被迎回京師之後,便開始了這場登基大典。
一切皆是依照新帝之意在操辦,從簡二字多體現在器物用度之上,禮節規矩未曾削減半分。
身穿龍袍,冠戴珠冕的新帝祭天地,拜太廟,得群臣跪拜,受各方來賀。
正如所有人預料中一樣,新帝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整肅朝堂。
天下政事,總要先由朝堂開始掌握。
但又與所有人預料中不同的是,這場清算,並無私仇,並無個人立場之分,並無為了清算而清算——
一切皆是在依照規矩查辦,那些被捋下來的官員,處刑也好,罷免貶謫也罷,皆有實罪在,無人被冤枉,亦無人被時局所針對、所辜負。
暗中觀察著的紀棟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新皇並無大肆撤換各處官員之意,當下只是先將蛀蟲除去……
而縱然這只是拿來安穩時局的權宜之策,但好歹短時日內是安全了——只要還有餘地,他就還有表現的機會!
是以,紀大人辦差做事愈發賣力。
而放眼朝堂內外,如他這般者不在少數,甚至還隱隱有了暗中較勁的苗頭——
你主動延長下值的時辰?很好,我直接放棄休沐!
你命人收集各處地方官提議?很好,我直接就是一個微服私訪,親自深入底層體察民情與舊政弊端!
一時間,各處官員幹實事之餘,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支著耳朵時刻留意著同僚們的新舉動,而後絞盡腦汁想著要如何趕超。
這一日,又努力至深夜的紀大人,坐在書房中望著窗外,忽然恨恨地嘆了口氣——手段!都是新帝哄人幹活的手段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紀大人,罵罵咧咧地拿起筆,繼續了他的公事。
後知後覺地看破,卻又只能無可奈何地繼續——打工人的世界,歷來沒有容易二字。
同是姓紀,另一位紀大人就不同了。
紀修被奪了官職,名下宅邸田產也被悉數抄沒,用以充盈國庫。
與其所犯之過相較,這個處置自然不算重。
謀逆之罪,理應當誅。
然新帝念其揭露當年真相有功,當年又曾遭人矇蔽,故從寬處置。
對此,有些官員雖有異議,認為此舉過於仁慈,或不利於立威於人前,但在新帝的堅持下,也並未再多言。
這一日,是紀婉悠隨父親離京的日子。
她本想當面同許明意道別,但恐自家影響不好,會給鎮國公府添麻煩,便只私下使人送了封信。
許明意讀著信,只見其上字裡行間並無半分消極落寞,反而充滿了希冀。
紀婉悠同她說了些日後的打算,又再三表了感激之心。
看著最後的那些絮絮叨叨之言,許明意想了想,還是叫阿葵磨了墨。
她起初是無意與紀婉悠交好的,但事情走著走著,到了當下,倒也早已沒了當初的那些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