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正是各府之人下車落轎之時,小姑娘們輕聲說笑,僕從搬挪箱籠,行宮中的侍從宮婢穿梭指引,一時人群攢動,難以辨認那視線究竟出自何處。
許明意便將目光收了回來。
但她並不認為是自己察覺錯了。
她自幼便不喜歡被人盯著瞧,又因習武多年,感知也較旁人敏銳些,因此對旁人的注視向來格外敏感。
“瞧什麼呢?”
玉風郡主帶著侍女走了過來,聲音還透著慵懶,顯然是在車內睡著了。
“沒什麼,就是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瞧。”二人走得近,許明意輕聲說道。
“那你說,誰不看美人兒啊。”玉風郡主嗤笑一聲,“難道你還要將人揪出來,把那人的腦袋一箭射穿?”
聽她取笑起了自己幼時之事,許明意也不生氣羞惱,只認真點頭道:“是啊,我此番可是帶著弓來的呢。”
二人邊說著話,邊隨眾人往行宮中緩步走去。
春狩每年都有,各府中人住在哪處,也是有講究的,雖說事先大致有章程安排,但如玉風郡主這等身份,各處均是可以挑著住的。
崔氏大也可以挑一挑,但她在外行事,深受丈夫影響,向來講究不出頭,便也就怎麼安排怎麼來了。
即便如此,那事先被安排好的一處獨院,亦是數一數二的位置好,景緻佳。
許明意跟著崔氏在院中安置了下來之後,先是補了個午覺。
這一睡便是大半個時辰,待醒來時,半開著的窗外已是晚霞漫天,昏色浮動。
“姑娘睡著時,有好些小姐來過呢,但夫人沒讓婢子們來吵姑娘,她們便也都回去了,只說晚些再來尋姑娘說話。”阿葵邊替自家姑娘更衣,邊說道:“現下是快到了晚宴的時辰,夫人才叫婢子喊姑娘起身梳洗,到底是陛下設宴,不好去得遲了。”
許明意聲音有些朦朧地“嗯”了一聲,由著小丫鬟替自己穿衣梳髮。
崔氏早已收拾妥當,正坐在堂中吃茶,見得女兒過來,不禁覺得舒心至極。
雖然說方才打馬吊輸了二百兩銀子,但瞧著面前花朵般的小姑娘,且這麼小姑娘不是旁人家的,偏偏就是她家閨女,崔氏便覺得什麼都好了。
待母女二人來至宴席之上,只見各府女眷差不多已經到齊了。
帝后設宴,官員與女眷分席而坐,中間隔著一道紫檀織繡屏風。
席間起歌舞時,屏風便被暫時撤了下去。
這間隙,許明意不著痕跡地看向了對面席上之人。
她一早便知道,除卻宗室王府及公侯伯府之外,此番來的皆是含三品與三品以上的官員。
可以說,如今在朝中說得上話的大臣皆在這裡了。
其中大多數人,她定然都聽過,而真正見過的卻只是在極少數而已。
但很顯然,此番夏廷貞並沒有過來。
看來這是真病了。
不過,夏廷貞雖沒來,其長子夏暄卻來了——此時正端著酒杯與人飲酒,面上掛著笑意侃侃而談,看起來竟全然不受夏曦之事影響。
相較之下,不遠處坐著的那位年輕人,便顯得有些侷促了。
那年輕人身上穿著官服,在一眾緋袍之中,那身繡著溪敕的青袍便被襯得尤為顯眼。
大慶官服規制,六七品官員著青袍。
而此次春狩,本不該有此等官階者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