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黃曆上說這天宜嫁娶。
他站在城外小別峰上眺望,城裡迎親的隊伍拉得老長老長,嗩吶尖銳的聲響似乎都能傳到小別峰,傳到他的耳朵裡。
他看著那火紅色的“長龍”從蘇府門前出發,繞了四方城一圈,最後進了陸家。
陸家啊,當年那場災禍漏網之魚,憑什麼還能活的如此風光?
陳掌櫃,陳忘川,不,應該叫他李錦旻。
他姓李,這是融在骨血裡的姓氏。他出生在京都宣平侯府,自小也是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他爹執掌十萬京衛兵權,是真真正正的權貴之家。
年少的他很是崇拜自己的父親,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可是父親因為職責所在甚少回家,總是住在京衛營的駐地裡。
那一年,他不過十歲,滿心盼著父親能抽空回府陪他過十歲的生辰,可父親直到他生辰當天都沒有回過家,連禮物也不曾送回來一份。
小小的男子漢偷偷跑進母親的房裡,撲進母親的懷裡就哭,邊哭還邊問:“父親是不是不喜歡我?”
時隔多年,母親的面容已經有些模糊,可她撫過他臉頰時手心的溫度叫他時刻眷戀,她溫柔的話語還彷彿迴響在耳邊:“傻孩子,你是你父親最喜歡的孩子,他只是太忙了罷,你要諒解他。”
幼時的他聽不出母親聲音裡的悲傷,如今想來母親當時應該是知道父親的境遇的。
兩日後的黃昏,父親總算回家了,可父親只去見了母親一面就匆匆離去,趕來的小錦旻只能看見母親臉上未乾的淚痕,和轉角飄去的一抹殘影。
他顧不上母親,一心只想追上那抹殘影,他想與父親說說話,哪怕是一句也好,這個念頭充斥著整個身體,完全顧不得身後母親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他追出了府門便再也不見父親的半點蹤跡,他有些失望也有些難過,等他返回母親房中時,母親竟然已經昏迷不醒,門前的地上仍有未擦乾淨的血跡。
大夫說,母親是憂思過甚、又急火攻心才會昏迷。
昏迷中的母親一遍又一遍喊著父親的名字,喊著這個他又愛又恨的人。
小錦旻決定要去把父親找回來,他避開了所有人,悄悄離開了府邸。他找了一條街兩條街,找到天黑也沒有找到那個人。
宵禁的號角聲響起時,街上已經沒有人了,他躲在陰暗的角落裡避過那些巡邏計程車兵,卻不知不覺累的睡著了。
他是被馬蹄聲和慘叫聲驚醒的。
他睜眼一看,一具屍體就在他眼前擺著,頸顱上碗大的傷口還嘩嘩地淌血,他認得那人身上的盔甲,與他父親手下的兵穿的一樣。
不遠處的街道上還有不少這樣的屍體,有些屍體還被馬踩過,狀態更是悽慘。
小錦旻心中有不好的感覺,他要快點找到父親才行。
他小心繞過屍體,沿著房簷下陰暗的地方潛行。馬蹄聲一陣響過一陣,這些人全是朝一個方向去的——皇宮,他有預感一定可以在那裡見到父親。
找到了方向,小錦旻慢慢向皇宮走去,越靠近宮門,死的人就越多,到最後竟然連下腳的地方都很難找到了。
濃烈的血腥味叫他吐的膽汁都出來了,嘴裡濃濃的苦膽味讓他很難受,可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向皇宮移動著。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見到他父親了,他努力壓抑著才沒有喊出聲來。
父親帶著他的京衛兵與宮門前的一隊人馬僵持不下,只見對方陣營中走出來一人,那人穿著與別人略有不同,想必是對方的領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