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遼東的後金崛起以前,大同鎮是明朝防守蒙古人最重要的邊鎮,同時也是交易最繁華所在。
急馳了足足五里路,方景楠才策馬慢了下來,原本只是想求個念頭通達,哪知現在更堵了,這狗日的世道。
方景楠騎的是一匹毛色烏亮的上等戰馬,軀高體闊,四蹄肌健有力,足足花了80兩銀子。
那天一經商定發財靠‘搶’之後,他們便動了起來。作為一個良民要打劫,絕對就是個技術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首先得武裝起來,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打劫靠嘴可不行。
家藏的五副鎧甲被取出,明朝士兵的甲冑普遍很爛,此次深入蒙古防禦一定要好,外套鐵甲中披鎖子甲內貼棉甲,一共三層,近乎和後金最強的巴牙喇兵一樣。
武器是柘木杆的長槍,百鍊鋼打造的形防繡春刀,蒙了兩層牛皮的騎盾,最後是一石二分的複合步弓。不過方景楠沒拿弓,而是插了一把品質還算可以的手銃,有效距離雖然也就十幾米,總比沒有強。
這在裝備上,基本算超一流水準,只人員上略顯單薄了些,一共只有五人,陳百戶和他的兩個家丁,為了兄弟拼一把的孟鐵柱,以及只會騎馬的方景楠。
敢去口外做買賣的沒有一個善茬,憑五個人就想去搶劫怎麼聽都感覺不太靠譜。
但陳有富既然敢提出這個建議,自然也有他的辦法,只是等他把計劃一說,方景楠立馬就否決了,太惡毒!
若按他的計劃,不知道得死多少人,而且也很難過心裡那一關。
氣的陳有富大罵:都他媽去搶劫了,還立個啥牌坊。
陳有富的計劃是,讓兒子陳百戶先找一家良民給宰了,然後拿著這家良民的身份,去找那種組隊的商隊搭夥,接著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給商隊裡的馬兒都喂上巴豆,在草原上沒有馬,人便一個都跑不掉,最後再殺人滅口,嫁禍給蒙古人。
這麼好的方案都被拒絕,陳有富一甩手把皮球踢到方景楠身上:你來!
四個人去搶商隊確實挺難,方景楠回憶了很久,終於,想起了一個貨車司機朋友的吐槽。把想法一提,陳有富罵了一句‘真磨嘰’,轉頭又努力配合起來。
車隊緩緩而行,方景楠把馬都喂一次,才看到張家的旗幟。
張守仁拍馬向前,來到他身旁,笑道:“小兄弟你也跑得太快了,拉車的都是挽馬,可趕不上你。”
陳山河孟鐵柱等人也跟了過來,道:“現在時間尚早,不如停下來休息一下,天黑前趕到駐馬堡就行。”
“我都行,”方景楠從懷裡拿出一支炭筆和紙,道:“正好我把路過的地圖畫一畫。”
“大家靠邊休息,吃些乾糧,讓馬也喝些水吃點草。”張守仁吩咐好眾人,又朝方景楠那靠了過去,只見他拿著支細炭在紙上認真地筆畫。
方景楠沒有躲著,一邊回憶,一邊唰唰畫的飛快,前後不過五里的距離,方景楠畫滿了一張紙。
張守仁越看越奇怪,沒忍住問道:“你這彎曲的線路我明白,馬道兩旁的草地和高坡我也理解,可你這一條條豎線是甚個意思?”
方景楠笑著解釋道:“這叫等高線,表示山坡高度的。角落裡那條短粗的線叫比例線,代表地圖與真實距離之間的比例。”
見張守仁一知半懂的樣子,方景楠不由內心一笑,你看一離開陳有富那老頭,自己的智商優勢就體現出來了吧。學考古的肯定會點製圖,雖與後世真正的軍用地圖相比差的很遠,但是在這個時代,估計要算一百分。
果然,只聽張守仁道:“我家有一部楊時寧楊大人獻給皇上的大同鎮圖說,裡面標匯了本鎮四道七十二堡的地圖,也沒你這畫的詳細。”
“喔,那本圖說裡都畫了啥?”
張守仁也不藏私,解釋道:“就以我們這次出行來說吧,大同鎮橫向看,沿長城線佈置了七十二座城堡,但也不是一字排開,錯落之間也有縱深。以縱深說,分有極衝之地,次衝之地,緩衝之地三個層次。”
“你們陳家村邊上的雲岡堡就是最裡線的緩衝之地;從雲岡堡往北三十里就是陳小侄充當百戶的鎮河堡,此堡為次衝之地;從鎮河堡往西北走三十里,便到了關牆邊上的助馬堡,那堡就是極邊要衝。”
張守仁說明的很清晰,方景楠心裡有了些概念,現在的地圖有點像是座標點,就是距離多少的什麼方向上是什麼堡,至於兩堡之間的地形山川之類的就提的很少。
但這對方景楠來說也很有用了,笑著臉道:“等這次回程,那大同鎮圖說,不知張爺能否借小弟一閱?”
哈哈,張守仁大笑道:“你可知道,這等山川形圖,可是我們行商傳家的寶貝,別說外人,非族內謫子都不許看。”
笑罷,張守仁又道:“但小老弟若有興趣,我便借你看看。”
方景楠略顯尷尬地道:“這個,呃,都是傳家的寶貝了,我這是不是要有點不好意思呀,呵呵!”
張守仁笑容一束,正色道:“家都快沒了,還傳個屁嘞!”
或許是想了有些傷感,張守仁站起身吆喝起來:“起車,走嘞,今晚奔赴助馬堡。”
望著老頭嫻熟地指揮車隊搖馬起程,方景楠心下一樂,這老頭不錯,我喜歡,比陳有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