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城至武威城的官道上,滿是熙攘的人流。可惜他們不是馳援的大軍。他們幾乎都是拖家帶口。只有極少數人鮮衣怒馬,有壯碩的奴僕環伺,穿梭急行。最多的還是衣衫襤褸的男女老幼,面黃肌瘦,他們扶著老人揹著孩子,緊隨人流艱難前行。
他們是流民,自勤王邊境而來。
與要去往勤王邊境的劉弱背道而馳。
他不急不緩的在這官道上走著,眼眉低垂,久久不語,不知想些什麼。
他臉色有些發白,就像是冬日裡承受著寒風吹拂的過一樣。即便已經過去了五日,依然未曾能完全恢復虧損的生機。
“自古以來,戰亂之時,最苦最難的往往還是這些只能隨波逐流的平凡人家,承受那些權貴遊戲失落後的苦果,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在他身邊,一襲水藍色的長衫的中年男子,他相貌俊郎,蓄有輕須,正用摺扇輕輕拍打著手心,輕聲說道。
劉弱心有同感,只是當他微微側目,看著大變模樣的半枝蓮,頗感無奈。
那樣豔麗的女子,竟有這樣的癖好。都說身如明鏡,難道這才是她內心映照?
劉弱沒有細想,思緒早已經落在了百里之外,對於那個只為家,不為國的老人有些擔心。
沿途零零碎碎,各種訊息傳來,有喜有憂,有好有壞。好訊息是馬將軍率領的大軍英勇無匹,已經打下了武威城。
壞訊息是將要面臨更加嚴峻的局面,那將是勤王手下二十萬虎狼之師。
這些軍士,身經百戰,真正沐浴過血與火的洗禮,遠遠不是那些長期安逸在各個郡城中的官兵老爺可以比擬的。
靜安國因此陷入進退兩難之局了。如果勤王不惜代價調走了所有兵力反撲。相信梳留國不會放棄大好的機會,定然揮軍直入,那時候三郡之地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可納入囊中。
再者九安城內的那位王上,如果要是孤注一擲調動所有軍隊,怕是即便鎮壓了勤王,自家後院也要著火。
而長順王就像是一條陰冷的毒蛇,豈能不趁著兩敗俱傷的機會開拓自己的疆域,至於百姓死活,與他何干?
劉弱嘆息,對於這飄搖的家國,苦難的國民,雖有惻隱之心,卻也不足以讓他就此憤然投身於拯救萬萬人的偉業之中。
再說,一國大勢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眾生皆苦矣,生死自有定數,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他本身也不過在這天地間爭渡之人。
“二位,不如坐車上走?”
劉弱聞聲,止步轉身。
只見一位老人趕著平板馬車,在車上對他與半枝蓮招呼。
人是老人,馬是老馬,無論是人還是馬都有著深深的疲意。
老人鬚髮皆白,面容蒼老,足有古稀之齡,雙手乾癟,又清晰可見常年勞作時遺留的痕跡。
看著馬車遲來,劉弱側身讓路。
不曾想老者一拉韁繩,勒令疲憊的老馬停下了腳步。他抽動著乾裂的嘴唇,露出了僅有的幾顆牙齒,笑了笑,“二位,離武威城還有百餘里,只靠雙腳也要疲乏的很,不嫌棄就上車來。讓這老馬載二位一程。”
劉弱一笑,抱拳道:“老伯,你咋知道?”他發覺老人只是普通人。
老人眼中有了神采,“公子有所不知,這不是我老馬吹牛。七十來年,我在這條路上往返不知道多少個來回了,在這條路上的人也不知道見了多少了人,也載了不知道多少人了。就沒看錯過。”
劉弱一怔,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