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見一女子緩緩朝他走來:
一頭青絲淺淺綰成別緻的追月髻,髮間一抹翠色,卻是一隻通體鏤空鑲銀的簪子,簪尾一顆夜明珠,散出冷冷光輝,下墜幾顆渾圓小巧的東海明珠,一張素顏不施粉黛,額前一隻琉璃月白華勝,雙耳戴一對琉璃耳墜,頸上一條水晶蝴蝶鏈撤襯出鎖骨清冽,腕上一隻白玉鐲襯得肌膚勝雪,一襲白衣委地,上繡月白蝴蝶暗紋,腰間珍珠做成的流蘇發出泠泠之音,外罩一層雪白薄紗,腳上一雙鎏金玲瓏鞋。
東方無邊打小就在他耳邊唸叨: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才是萬里挑一。在遇見她之後,他在心裡已經徹底否定了這個荒謬的論據。
如果說遇見她一起,戰場是他的舞臺,佩劍是他的愛人。那遇見她以後,她的一顰一笑才是他最為驕傲的。
她就坐在離他不過一尺的地方,似在調製什麼丹藥。
“在下不知哪裡得罪了姑娘,競在返鄉路上被半道截了。”
軒轅承影想了一萬個說辭以交談,誰料脫口而出的競是這樣的問句。
“醒了就來幫我試藥吧。”少女倒沒急著回覆他緣由,反是讓他幫忙。
他仍嘗試著用禤國術法掙脫那捆他的法器,卻是被那法器吞沒了原有法力。
“別白費力氣了。這裡是秋玉樓,沒人可以在這裡施法的。”
又見他被那法器縛的更緊了,她輕微揮一揮手指,法器已經不見了。
沒了法器的束縛,軒轅承影覺得輕鬆了不少。
他正要起身,才是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換了一身玄色的隱迭裝束。
“這是什麼藥?”他拿著桌上的藥泥問她。
“這是二葉律和蒔微草,要煉九益丹還需要你的幾滴血。”少女不慌不忙拿出一把匕首在他的掌心劃了一刀,幾滴鮮紅的血落在盛草藥的盅裡。
“這筆賬又要怎麼算?”本就滿肚子怒火來到這裡,還被迫負了傷。他身為禤國戰侯,哪裡受的住這樣的對待。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看你原來的裝束,想必是來自禤國吧。”
“軒轅承影。敢問姑娘芳名?”他終於想起來還沒問她叫什麼名字。
“銀沙。你在這裡等我吧,晚點我就過來。別出門,有什麼需要的話搖三下銅鈴,屆時自會有人來應你。”就在和他說話的一盞茶功夫,銀沙已用術法煉好了丹藥,還留了個銅鈴在桌上。
他正準備攔她,只夠著了她別在腰間的絲帕。剎那間一股清香縈繞鼻尖,不似玫瑰的濃郁,也不似雛菊的淡香。那素白的絲帕上繡了幾朵櫻花,栩栩如生。
原本求藝來保全自身修為一下子都被這女子打破了計劃。算了下時辰,在禤國的話,他也該吃晚膳了。既是她留一個銅鈴,那就試試看。他雖在隱迭呆了不足十個時辰,其實身體已有不適現象。若不能完全施展自己的法術,那便只能持劍殺出秋玉樓。可如此定是佔不了上風,且不說湛盧劍下落不明,任是他拼勁全身功力,怕是還沒到門口就被反噬到奄奄一息。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
這些小哲學他一直銘記於心。故而試著搖了三下銅鈴,看看她所言是否屬實。
鈴聲的迴音尚未消去,兩三名黑衣男子進了房間。
“軒轅公子有何吩咐?”中間的一名男子似乎是個頭兒。
“無酒無肉無美人,在這裡的日子未免太無趣了。”他帶著戲謔的口吻說道。
“請公子稍等片刻,我等這就去安排。”
他們幾個很快就離開了,不一會倒是真的上了一整桌酒菜。
他提起筷子,轉念一想還是先不吃了,要是中了毒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偏偏飯菜旁邊還有一壺好酒。聞著味道,像是曼陀的松蘿酒。
因來隱迭前在沙場征戰許久,真是好些時候沒有酣暢淋漓地飲酒了。
終是看了半天沒忍住,香醇的液體攸然滑過舌尖,潤潤地過喉,滑滑地入嗓,暖暖地浮動在腹間,徐徐地遊離在鼻吸裡,悄悄地潛進血脈中……酒香甘醇,菜餚也甚是合口。不錯不錯,這第一花樓沒浪得虛名。
大概喝了不到半壺酒,銀沙就推開門進來了。
“你居然還能如此清醒,看來是我低估了你的酒量了。”銀沙看他面色紅潤,舒眉淺笑,目似繁星,完全不是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