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日照耀下,只見那琉璃盞中的詔紅紅豔澄亮、流光溢彩,那普茶明淨透亮、紅濃柔和,就像是兩盞質地清透,毫無雜質的紅寶石一般!
室內的嘉賓和室外的群眾都大為驚訝,嘖嘖稱奇。
其後章濟又命人支起一小炭爐,上放一個寬口紫砂壺,再注入沸水,待那水重新汩汩沸騰時,往裡撒入一小撮茉莉香片,頓時茉莉飄香、滿屋芳華,如置身暮春曠野之中,心曠神怡!
眾人不禁閉目細品、頷首稱讚。
章濟隨後緩緩說道,“君子之品,內秀外斂、大智若愚,就如這幾品茶湯一般,看似樸實無華,實則澄亮清淨、陳醇綿遠、芳華馥郁,如此華而不彰、秀而不表、慎而不傲者,方是真正的君子!”
“好!”
人群裡頓時響起一片叫好之聲,歡呼雷動。
“果然厲害。”曹英澤不禁一拍摺扇,心悅誠服。
薛匯槿看著沉著自信的章濟,心中已是一片慌亂,但此地集齊了全濱州有頭有臉的人,他斷不能露怯,丟了氣勢,於是站起來向眾人說道,“大千世界,各有所好,章掌事有章掌事的看法,諸位有諸位的看法,茶湯而已,說到底也是解渴之用,其他東西講多了反而喧賓奪主,匯槿認為,還是這口感與質地最為重要。眾人皆知在下的鼎泰匯源自海州薛家,信譽無需多言,當下又與恆興行聯合,不管是實力還是貨源,都是大業一等一的商行,出品孰優孰劣,也無需多說了吧。”
章濟正色道,“薛大爺倒是提醒大家了,海州薛家乃我朝首屈一指的大商號,其代表產業便是海州鼎泰和,鼎泰和現在是泰祥盛的產業,追本溯源,孰正孰偏,孰主孰次,公道自在人心。再說這信譽,大家且說說當下市場流通的銀票,見得最多的是哪一家?”
人群裡紛紛有人喊道,“泰祥豐!”
“多謝眾位鄉親提攜!沒錯,我們泰祥盛旗下的泰祥豐錢莊,信譽早已名滿天下,泰祥豐的銀票,不僅是大業,連東海、南洋諸國也能暢順流通。銀票,說到底不過一張存放了銀子的憑證,區區一張紙罷了。這張紙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公信力,不就是因為這張紙背後強大的信譽和支付能力嗎?!”
“好!”人群裡又是一陣叫好。
“再來回應一下薛大爺講到的質地和貨源。泰祥盛茶葉的質地,在剛才的品茶大會上已經讓大家都見識過了,有口皆碑,交口稱讚。再者,剛大家玩得正熱鬧的鬥茶大會,結果也出來了不少,能拿走一百兩賞銀的,不多吧?可見我們上中下各個品級的茶葉,絕對經得起百家推敲。至於貨源,我章濟在此承諾,只要泰祥盛簽了的單子,就能依約按質按量兌現,絕不摻假!”
“好!”此時整個慶雲樓內外已是人聲鼎沸,別的話不管說得多大聲,都被吞沒在這喧囂聲裡。
薛匯槿看這陣勢自己已經無力鎮壓,只得甩袖離去。
坐在慶雲樓對面悄然關注事態的葉賜準不得不敬服起章濟,他開始還擔心章濟第一次面對這樣顯貴雲集的大場面會怯場,想不到竟如此沉著冷靜、進退有度,兼之學識滿腹、口才了得。這樣的人才,比那些膽小怕事、碌碌無為的京官有能耐多了,當初中榜授官之時竟只得了一個邊遠之地的七品縣令,負責遴選百官的吏部當真是庸碌至極!
葉賜準高興得撫掌擊節,讚歎道,“學誠,你可要好好向章先生學習,學成材了,受用終身啊!”
學誠連忙點頭,“正是、正是。幸好這掌事是章先生,要換成是我,大少爺進門說的第一番話就能把我噎死。”
葉賜準笑道,“別謙虛,當年我們熙和興雄踞離州港和濱州港之時,你這個掌事人也是縱橫捭闔,氣度不凡的。唉,轉眼三四年就過去了,想不到熙和興帶起來的濱州港愈發昌盛,可是熙和興卻已走入歷史,可惜了……”
“葉大人別覺得可惜,少爺曾說過,萬事萬物終有盡是,凡人如蜉蝣,不過滄海一粟,做好當下、活好當下便是不枉這人世走一遭。”
“噓……哪裡來的葉大人?我是葉初九,關南道人士,那些故紙堆裡的稱呼,趕緊改了。”
“對、對,九爺,是小人說錯了。”
葉賜準摸摸自己蓄起來的鬍鬚,自嘲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