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淳樾之所以藉口夜不歸宿,是因為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忍耐葉沁渝和薛沛杒一時的過從甚密,但經歷過後才發現原來他不可以。他再也不想看她與薛沛杒之間的卿卿我我,也不想聽那些關於他們的是是非非,最好的辦法就是索性留在船行,不聞不問。
在他看來,葉沁渝想好了會來告訴他的。可是在葉沁渝看來,如果他不著急找她,那說明他還不急於要一個答案,再加上她不想太傷害薛沛杒,何不等薛沛杒物色好在海州的宅邸,待他搬出去後再與薛淳樾說清楚。反正與薛淳樾來日方長,這表白之事,似乎也沒那麼著急。更何況,她一個女孩子,總是羞於直陳感情之事的。
平靜的時光沒有維持多久,瑞和居的一件小風波,打破了薛家表面的寧靜。
薛匯槿經常踏足花柳之地,這些薛家上下以及蘇羽茗都知道。可是作為正妻的蘇羽茗,卻向來不管他的行蹤,她恨不得薛匯槿有好去處,這樣便可以少來折磨她,所以對這事從不過問,甚至樂觀其成。只是這一次,她不得不過問,因為聽到下人嚼舌根的馬姨娘已經風風火火地來到瑞和居,親自過問薛匯槿流連風月一事了。
蘇羽茗跪得雙腿發麻,馬姨娘卻還沒訓斥完畢,她所說之事,來來回回也就是蘇羽茗如何不知伺候丈夫、體貼丈夫、慰藉丈夫,使得薛匯槿流連風月場所,有損薛家聲譽云云。薛匯槿什麼心性馬姨娘如何不知?她也苦口婆心地勸過自己的兒子,只是這些流言愈傳愈烈,蘇羽茗卻愈來愈平心靜氣,她氣不過而已。面對罵不還口只知道低頭沉默的蘇羽茗,得不到回應的馬姨娘有氣無處撒,盛怒之下便對蘇羽茗動起了“家法”。
幾輪抽打下來,拇指粗的藤條都打折了一條,蘇羽茗卻依然咬緊牙關,再疼也不哼一聲,最後實在承受不住,伏倒在地。杜鵑嚇哭了,連連磕頭求饒。
馬姨娘只是借題發揮,她最害怕的是,萬一哪天自己的兒子帶回一個大著肚子的煙花女子,那她的臉面往哪擱?到時候別談超越正室,怕是輩分最小、出身最低的鄭姨娘也可以來嘲諷她,所以她對這種醜事極其敏感,絕對要防患於未然。這件事不能只有她一個人上心,作為妻子的蘇羽茗,斷然不能置身事外。
馬姨娘的意思蘇羽茗早就聽懂了,不過是三件事,一是做好妻子本分,侍奉好丈夫;二是發揚賢淑品德,主動勸說丈夫納妾,開枝散葉;三是控制丈夫流連野花,以免玷辱門風。第二件事她成親的第二天就開始部署了,只是她越說薛匯槿對她越暴戾,於是她便住了嘴。第一件事她是絕對做不到的,沒有葉賜準的時候她還可以如行屍走肉般履行妻子職責,現在她連行屍走肉都做不到。
可是沒聽到滿意答覆的馬姨娘如何肯善罷甘休?藤條還是密集地落在她的身上,杜鵑忠心護主,也吃了不少鞭子,如此下去主僕二人恐性命不保,為了儘快送走她,蘇羽茗最終全部一口答應。
待馬姨娘率眾離開後,杜鵑扶起滿身傷痕的蘇羽茗,豆大的淚珠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真是太欺負人了,哪有丈夫眠花宿柳,婆婆來鞭打媳婦的道理?錯的是大少爺,又不是小姐您!”
蘇羽茗示意她噤聲,“這些話可別再說了,你我二人想在薛家活命,除了忍氣吞聲別無他法。現在蘇家上下十幾口人少不得還要我幫補,總之你我這條命,留著還有用就是了。”
聽蘇羽茗這麼一說,杜鵑趕緊抹乾眼淚,抿嘴點點頭,小心地扶蘇羽茗坐下,給她上藥。
馬姨娘何許人,沒有實際行動,如何罷休?
過了幾日待傷勢好了點,蘇羽茗只能親自去眠月樓找薛匯槿,成為那種為了丈夫,願做悍婦的女人。
已是戌時,眠月樓正是最熱鬧的時候,蘇羽茗看著門口進進出出神態鄙陋的男子,一度噁心想吐,可是為了完成任務,她還是強忍著心中不適跨進了眠月樓的大門。
想不到一進門就有幾個醉酒男子圍了上來,言語粗鄙地調戲她,蘇羽茗嚇得連續後退了好幾步,杜鵑連忙上前抵擋,誰知馬上就被一個醉漢一巴掌打倒在地。
蘇羽茗正想上前扶杜鵑,卻被另一個醉漢一手抓住,把她拉到跟前,涎臉餳眼地調戲她。
“想不到眠月樓還有這樣的絕色,張媽媽也太不厚道了,都藏著掖著不給我們瞧,看我們出不起這個錢還是怎的?!”
“放肆!我不是這裡的煙花女子,放開我!”
“喲,還犟嘴?看來是還沒被爺調教乖啊,來,跟爺上樓樂呵樂呵,明天你就乖了,哈哈哈……”
“你再如此,我要報官了!”
蘇羽茗此話一出,眾人鬨堂大笑,看熱鬧的圍了一大圈。
“想不到姑娘情趣如此另類,想和衙門裡的大人一起,才盡興?哈哈哈……”
蘇羽茗頓時又羞又怒,抬起另一隻手伸手就想給那人一巴掌。
可是手掌還沒落下就被抓住了,這下她兩隻手都被桎梏住,動彈不得。
“好啊,原來你還喜歡這一套,行!爺陪你一起玩!走!”
蘇羽茗正要被他拖走,人群外忽然響起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
“放開她!”
圍觀的人群被這強壓怒意的低吼聲震懾住了,紛紛回頭看去。這不看不打緊,一看發現居然是海東道節度使葉賜準大人!
人群裡也有不認識葉賜準的,但總該認識站在他身邊唯唯諾諾大氣不敢喘的鴇母張媽媽,在海州城能讓張媽媽如此懼怕的,除了道府衙門和州府衙門的一把手,也沒其他人了。
看熱鬧人嚇得的馬上讓出了一條道讓他走進來。
調戲蘇羽茗的幾個人也被嚇得不輕,一個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蘇羽茗一看是葉賜準,更是羞赧無比,一把掙開那人的桎梏,轉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