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不論先帝還是陛下從不提及重新丈量,大家也商議過,只待我入京述職,便將田畝計入我績效。”
“那兩人來時,我不是沒想過把人驅入深山,但當下正是插秧育苗之時,耽擱不得,我便想著不過兩個愣頭青,隨便糊弄一下便過去,不想那兩個小子精明的很,扮豬吃老虎把我和韓凌都騙過去了。”
“而今山地被他兩知曉,我決不能讓他們回去。”
周承儒臉色沉沉,“不然我周家並你家,皆不得善終。”
錢氏對他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一鱗半爪,但聽他說得如此嚴重,頓時驚呆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聲音,“那,那要如何?”
周承儒瞧出她的恐懼,拉緊她的手,用力握緊。
錢氏這會兒終於懂了,周承儒為何要把孩子送去除了名的庶兄那裡。
他是沒有辦法了,才想留下一點血脈啊。
“可,可你不是說,那兩人家中皆有官員在朝,不好得罪?”
周承儒笑了笑,“此時非彼時。”
說著,他站起來,按著錢氏,“孩子們的事,你儘快安排,明天天一亮,便送他們出城。”
錢氏忙不迭點頭,急著給兩個孩子收拾東西。
周承儒望著她匆忙的背影,輕輕嘆了聲道:“若是可以,我也想把你送走。”
錢氏默了默,周承儒在此地為官多年,她與周遭世家婦人皆有來往,若是真個兜不住,將他們拿下,定會有人過來驗明正身。
她若是躲了,說不準便要累及孃家。
她回身抱了抱周承儒,急急去安排。
此番不知將來如何,錢氏有心多給孩子們帶些銀錢,又擔心財帛動人心,反而害了孩子。
思來想去,她只能拿了兒子的肚兜,把銀票搓成卷,縫在了邊緣。
因著擔心,她不敢告知別人,只在臨出發前悄悄告訴略微懂些事的女兒周禮禪。
周禮嬋如今近八歲,不過自小沒有生母護衛,倒是比同齡的孩子知事。
得知嫡母塞了那麼多銀錢,周禮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錢氏擔心這孩子被人矇騙,把銀錢哄走,便拉住她的手,貼著她耳朵交代,“這錢萬萬不能讓旁人瞧見,待到將來,母親和父親若是蒙了難,還要靠你們來救。”
周禮嬋抿著小嘴,用力點頭。
錢氏撫了撫她發頂,又不捨的摩挲還在睡夢中的兒子。
這孩子才送到她手裡,就一尺來長,不知不覺都長這麼大了。
她眼淚簌簌低落,不捨和擔憂好似一柄利刃,將她的心劃開。
一旁的奶嬤李嬤嬤看了眼天際,低聲道:“大娘子,時辰差不多了,再晚人便多了。”
錢氏急急抹掉眼角的淚,朝眾人一笑,“走吧。”
她鬆開拉著兒子的手,目送乳母帶著孩子上車。
周禮嬋踏上馬車,轉過頭,見錢氏淚眼朦朧的望過來,一時說不上什麼滋味。
不待她細品,便被李嬤嬤拽了進去。
車子立刻動了起來。
錢氏情不自禁的上前半步,想要阻攔,身後才剛安排好事情的周承儒急急趕來,就只見到馬車的背影。
眼見妻室肩膀一抽一抽,周承儒輕輕按了按,低聲道:“回吧。”
錢氏終於忍不住,轉身撲在他懷裡,低低啜泣。
周承儒扶著她一步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