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後,清風吹過山林,吹過原野,吹過城鎮,吹散了空氣中的熱量,天地間有了一絲涼氣。
淮州城已經陷入一片混亂,東越軍隊分別從東、西、北三個方向進城,攜帶著勝利者的瘋狂,向城中奔去,見人就殺,見值錢的東西就搶。
城內成規模的抵抗已經不多,零散的守城士兵,以及普通的百姓,都成了東越軍發洩的物件。
如果說開始的攻城之戰,是在開啟地獄的大門,那麼此時的淮州城便是地獄。
城西的石橋旁,渾身血跡的趙翊依舊持刀而立,那張已經被血汙覆蓋了的臉,唯有那雙眼眸明亮有神,清晰可見,眸子發出的光,兇殘猙獰,倔強不屈。
趙翊的身邊,躺滿了東越士兵的屍體和破碎的盾牌,東越的那隊盾甲軍全部命喪在趙翊的破甲刀下,其中還包括兩名平時在兵卒心目中地位頗高的武道高手。
趙翊也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全身竅穴中儲藏的武道真氣已經枯竭,氣海中那團灰朦霧氣提供的“清流”,也已經跟不上急劇的消耗,趙翊整個人已經顯露出強弩之末之象。
正在進攻的東越士兵,都站在離趙翊有十步之遠的地方,誰也沒有再往前踏出一步,盯著趙翊的一雙雙眼睛裡,都帶著極大的恐懼。
東越軍的主將,那位趙姓將軍,也被眼前觸目驚心的場面給震住了,從軍數十年,他何曾見過這樣的人物,並不是說趙翊如何的厲害,比趙翊更厲害更霸道的人物,他也曾在戰場上見識過。
但是如此倔強死戰不退的少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被兵卒、將領團團圍住的趙姓將軍,在距離趙翊三十步之遠的馬上大聲喊話:“楚軍小將,本將軍敬你錚錚鐵骨,是條漢子,如果你能放下武器投降,我保你不死,並且回京後向王爺舉薦你。”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趙翊一頭凌亂的頭髮,趙翊那雙已經殺紅了的眼睛,透過遮擋在眼前的頭髮,盯著三十步外的那位東越軍主將,同時緩緩舉起手中的破甲刀,指向那位東越軍的主將。
雖是強弩之末,但氣勢不減。
趙姓將軍望著那個身形不甚壯健的少年將軍,心裡莫名起了一陣酸楚,他暗自嘆息一聲,然後大聲喊道:“既然你要做英雄,那我就以英雄之禮送你一程。”
說完,趙姓將軍拔出腰間的寶劍,向前一指,喝道:“長矛軍,上!”
先前持劍的東越兵卒紛紛散開,在街道中間讓出一條道來,一隊身披厚重玄甲,戴覆面頭盔,手持尖銳長矛的兵卒緩步上前來。
這是東越軍中有名的攻堅長矛軍,尤以力戰聞名天下。
石橋東岸的楚軍都紛紛持劍奔向前,趙翊手中的破甲刀往上一抬,口中喊道:“退!”
自有一股氣勢發散開來,持劍往前奔的楚軍都紛紛止步在石橋前。
一個個七尺漢子,都已經淚盈滿眶。
趙翊深吸一口氣,然後緩慢地吐出,氣海竅穴中的那團灰朦霧氣,旋轉的速度比平時快了許多,一股股“清流”從中溢位,流入周身經脈和竅穴中,趙翊頓感一身氣力恢復了幾分。
東越長矛軍在距離趙翊二十步遠時,都改為雙手持矛向前,腳步也開始快起來。
趙翊的右腳後退一步,整個人成弓步站立,雙手握刀緩慢地舉過頭頂,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前方。
在東越長矛軍離自己只有十步距離時,趙翊猛吸一口氣,將周身殘餘的氣機全部灌注在雙臂上,然後向前猛地劈出一刀,一道威猛刀勢猶如卷地之龍,以迅雷之勢翻滾向前,又如一隻下山的猛虎,張著森森獠牙,舞動前爪,奔湧向前。
迎面奔來的一百名長矛兵,跑在前面計程車卒被刀勢撞上後,頓時四分五裂散落開來,後面的兵卒被刀勢一撞,身體飛撞向身後的兵卒,然後層層相撞,都被撞得口吐鮮血,向後倒飛出去。
一百名長矛兵,有三分之二命喪在趙翊這一刀之下。
這霸絕的一刀,也耗盡了趙翊的所有氣力,他將破甲刀立在身前,雙手按在刀柄上,以支撐著身體不倒。
這一次,他是盡了全力了,再也揮不動這柄破甲刀了。
趙翊咧著嘴,毫無顧忌地露出一個笑臉,心裡莫名地生出一股輕鬆。
他在想,如果他就此死去,這個世上會有誰會為他傷心呢?
那位親叔父會為此感到痛惜,但會不會傷心就不知道了,自己的那位未來岳父應該也是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