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鄰大聲單調地唱著生日歌,在輕音樂裡反而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祁修微微一愣便反映了過來,輕笑著隨手關掉了音樂。
杜若鄰全然沒注意到她的頭套帶反了,眼前是一片完全的黑,只能試探著聽聲音辨認祁修的位置,走起路跌跌撞撞,將蛋糕摸索著放在了一邊的桌上。
“祁修哥哥生日快樂!我給你跳個小熊舞吧!”
窗外透過淺淺的月色明亮更像是一種奇妙的氛圍,點亮房間的只有微弱的燭光,小熊公仔的整個頭顱都被反到了腦後,搖搖晃晃地跳起舞來,倒是多了幾分驚悚的滑稽感。
看得出公仔服裡的少女很是緊張,好幾個拍子都因為揮著笨重的手腳而錯過,有些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
“下午練得很好的呀怎麼現在又忘了怎麼跳了……”
杜若鄰最後一個動作收了尾,有些不滿地抱怨著自己。
祁修的揚起的唇角尷尬地抽了抽,一副想笑卻又不敢笑的模樣,被這詭異的舞蹈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杜若鄰對此毫無覺察,一把扯下了頭上的頭套,髮絲還散亂著,面頰因為悶熱微紅,眼卻是一片興奮的光亮,祁修心底驀然一動,眼神也變得柔和。
“祁修哥哥,我跳的怎麼樣?!”她眼中充滿期待。
“挺……好的。”
祁修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不忍拂了少女的喜悅,只能硬著頭皮稱讚。
杜若鄰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就飛了起來,趕忙轉過身去捧起那個蛋糕,歡快地念叨起來:
“這個蛋糕是奧利奧味的!我好不容易託人帶的,你嚐嚐祁.....”
杜若鄰全然沒注意到腳下被有些鬆垮的公仔服一絆,整個人頓時直直向前一撲。
祁修瞪圓了眼,看著那個蛋糕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了過來,離他越來越近……
“——啊!!”
鬧劇持續了一個夜晚,祁修好不容易才找人收拾好了被奶油蛋糕弄髒的地面,洗乾淨了衣服,杜若鄰幫著整理好了這裡的凌亂,再彎起腰看向窗外時,一個晚自習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祁修鎖好了琴房的門,看了看一旁忙的滿頭是汗的若鄰,決定送她回寢室。
兩人一路有些尷尬,好半晌杜若鄰才不好意思地開口。
“祁修哥哥,對不起,今天你的生日還是被我搞砸了,還差點燙到了你。”
杜若鄰低著頭,身側是送她所傾慕的祁修哥哥,想起自己精心計劃的生日傾注,和最後被自己弄得一團糟的場面,難過地垂下眼睛。
“好了,別不開心了。”祁修知道杜若鄰有些自責,寬厚的手掌輕輕落在她的頭頂,帶了些安撫意味的撫摸,語氣溫柔,“不管怎麼說你都是一片心意,但這個生日真是我長這麼過得最驚心動魄的,還差點把我送走。”
杜若鄰原本幾欲哭出來,被祁修這麼一逗,頓時兩人一起大笑,不愉快的氣氛瞬間消散得一乾二淨。
“祁修哥哥,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我先回去了!”杜若鄰在宿舍樓前停住,帶著笑看了祁修一眼,揮揮手,“我進去了!”
少女蹦蹦跳跳了幾下,跟隨著灰藍色的人群慢慢走入宿舍樓的入口,天色暗沉,只剩下四周昏暗的燈光依稀鍍上一層背影的輪廓,這樣的景象……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祁修本該轉身就走,可眼前的場景卻讓他的腦海中隱隱作痛,究竟是哪裡,在哪裡見到過這樣的情景,他之前見過杜若鄰?
在學校裡?不,似乎是有些遙遠的記憶,是在更久之前……這樣遙遠而深刻,他的腳就像是在地面生了根,被牢牢地釘入一寸又一寸的土壤,逼迫著他翻起記憶深處最不願觸碰的角落,將那段影像翻出來為止。
好像有什麼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喀嚓。
祁修的神情驀然變得震驚悲憫,望著那個有些瘦削的少女背影,逐漸和那天在巷口看見的人影慢慢重合,她們變成了同一個人,一個在他眼前行走逃脫的背影,一個他沒能抓住,也永遠不會抓住的背影。
杜若鄰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尋找的那個女孩。
祁修忽然瘋一般地強硬扯起一絲笑,這怎麼可能?這世界上的事怎麼有那麼巧合,他這樣強烈地愛上的,居然就是那個他恨不得將她從黑暗的角落中揪出來,再親手殺了的女孩!
他的眼前似乎又重現了大片的鮮血,冰涼的指尖重新觸碰到了溫熱的液體,鼻息充斥著鐵鏽令人作嘔的味道,刀刃的寒光,那人絕望的眼神,是誰在他耳邊嘆息了一聲,命運這樣可笑,齒輪轉動之間,被碾身碎骨的那個人,居然就是他自己。